“如果你挨二十记军棍,能保住你姐夫一条性命,你愿意吗?”樊小鱼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诅咒我姐夫死吗?”刘玄怒形于色。
“怎么可能?他提拔我有恩,我感念都来不及,怎可能诅咒他呢?若是他有难,樊某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樊小鱼表态道。
“还算你这小子有良心,新蛋一枚,一下子被我姐夫擢升为金牌捕快,真教我们嫉妒恨呵。”刘玄撇嘴,似是不服气。
“正是抱着报恩的心理,我才劝你不抓覃乃昌,这个人是一个烫手山芋,把他抓了,假如他不是杀人凶手,放还是不放?凭你姐夫耿直的性格,肯定不会屈打成招,到头来还是释放了他。如果是这样,覃重明为了阻止案子的调查,必是倒打一耙,诬你姐夫贪赃枉法,私放罪犯。宣抚司同知府接到举报,派人调查那是毫无疑问的。按土司律例,你姐夫必须回避此案。这样一来,他们为了庇护覃重明,只能把覃乃昌当为替死鬼,就地正法。覃乃昌一死,你姐夫就坐实了以上的罪名,轻则丢官,重则依律当斩,这种结局你愿意看到吗?我可不愿意。”
樊小鱼说出不抓覃乃昌的理由,有点危言耸听,却是符合官场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刘玄身在六扇门当差,岂能不谙“冤”字的象形结构?锅盖罩着兔子,即是“炖兔肉”的意思,兔子是弱小的动物,代表着弱势群体,吃之者则是虎狼之辈。
“你说得倒是有道理,但一想到挨那二十记军棍,我就心惊肉跳,打完准是皮开肉绽,阳气尽泄。”
“你真是个傻逼,如果你姐夫真心想抓捕覃乃昌,只须下一道缉拿文告,各寨各洞的民壮军、关卡、驻军就会行动起来,形成一张天罗地网。不出三天,覃乃昌就会落网,被他们押送上来,何须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派你去抓捕,无非是一种障眼法,目的是想稳住覃重明,俟案子水落石出之时,就算他奈何不了覃重明,也握有覃重明的把柄,能起着某种震慑的作用,说深奥一点,这是一种政治筹码。”
编,一个劲地编,樊小鱼编出这样似是而非的瞎话,目的是想骗得刘玄晕头转向,乖乖地按着他的话去做。
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覃乃昌抓捕归案,势必影响到他的绝密计划,因为唐小倩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若是抓了她的丈夫,她就变得心神不宁,甚至会改变初衷,所以,他必须唆使刘玄不执行田壮的命令,为他抓捕覃重明赢得宝贵的时间。
“对哦,我姐夫原本是给我休假的,可能是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才变个法子叫我出差,实则上是让我公费旅游,浸温泉疗伤。”刘玄似有醒悟。
“啧啧,你真聪明,一点就透,百分之百是这样的,所以呵,你在外面该喝就喝,该嫖就嫖,借着这个机会,开心地玩几天,回来就说人海茫茫,抓个人如大海捞针,大不了被你姐夫假意地骂几句了事。”樊小鱼咂嘴奉承起来。
“你小子更是聪明,简直是我姐夫肚子里的蛔虫,他放个屁屙个屎什么的,你都知道。既然你分析得如此透切,为了我姐夫着想,我答应你不抓覃乃昌。不过嘛,咒水你还是要给我喝一点,万一嫖娼时遇上母大虫顾大嫂这样的女人,有了金翅鸟王护体,不至于被剁成肉馅。”
“给,一定给,这个必须的,咱兄弟谁跟谁呵。”樊小鱼见刘玄钻入套路里,不由笑逐颜开,满口应诺。
这时,衙里其他捕快在田壮的派遣下,赶来大酒楼,樊小鱼打开门,拉开警戒线。在酒楼里当差的、消费的,一见来了这么多的捕快,知道出大事了,都过来凑热闹,一时,整个走廊上都挤满了人。
仵作验了尸,作出鉴定书,画师素描了死者的相貌,连同鉴定书一起装入档案袋,交给樊小鱼。
“散了,都散了,这个人是犯心脏病死的,有什么好看。”一个胖子怕酒楼的生意受到影响,指挥着保安,驱散走廊上的观众。
他是土司覃鹍鹏的小舅子钱万山,侍着姐夫的势力,廉价承包了这座大酒楼,赚得钵满盆满。
“你们这些当差的怎么搞的?磨磨蹭蹭的,我的客人都让你们吓跑了。”驱散人群后,钱万山折身回来,脸含怒色,盛气凌人。
“你妈的是谁呵?妨碍公务,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樊小鱼晲了他一眼,冷冷地问。
“喔,连你爷都不认识,新来的麻雀蛋?”
钱万山走过来,举手轻轻地拍了樊小血左腮一下,樊小鱼受此侮辱,正想发作。
刘玄见状,怕他一时性起,踢破了钱万山的双蛋,忙上前拉开钱万山,陪着笑脸道:“钱爷,他是我们的樊金牌,新来的,您老包容一点。”
一听对方是金牌捕快,钱万山有所忌惮,忙搬出靠山想镇住对方的冷傲:“钱某是这里的掌柜,我姐夫是这里的土司。既然你们忙完了,赶紧撤吧。”
“刘玄,钱掌柜的生意咱们耽误不起,你让兄弟们把死者抬到酒楼大门口晒着,等待死者的家属认尸,若半个月无人认领,那就放着半年,确认是死者的家属,方准画押领走尸体,若有意抢尸偷尸的,视为疑凶锁拿入监,反抗者格杀勿论。”
樊小鱼一面下命令一面用眼色示意刘玄配合,刘玄见他的手势暗里作数银票状,悟出他是想敲诈这个钱爷出气,心里也乐了,忙恭声应道:“属下领令,不过,天气这么热,尸体腐烂发臭了呢?”
“臭就臭呗,这不是咱们管的,也没方法管,咱们的职责只是看守,若有异味,叫兄弟们戴上一块布捂住鼻子即可,撤吧。”樊小鱼说罢,正眼都不看钱万山一眼,做出一个撤走的手势。
众捕快得令,抬着尸体出了厢房,张罗着在酒楼大门口安置。
“你妈个逼,做事不麻利一点,留这个铁疙瘩在这里干什么?想给钱掌柜添麻烦是不?”樊小鱼踢了刘玄屁股一下,指着地上的三眼铳,骂道。
“我不敢动呵,听说这东西比红衣大炮还厉害,如果不小心弄响了,这幢楼就没了。”
刘玄装出害怕的样子。其实三眼铳是点燃火绳引爆炸药发射的,他俩刚才听了田壮的讲解,懂得了操作原理。
“那就放在这里吧,俟报上宣抚司,让军部派人来处理,说不准这酒楼是私藏军火的场所。”樊小鱼的语气冷得象一缕从地窖里冒出来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