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上软轿,茜云纱糊的轿子透透亮亮,轻巧而又明畅。她一面想着那些做轿子的工匠们既不敢得罪那些将军府里狐狸一样的姨娘,又不敢太过奢华招惹正室们生气,这才想出这样的法子,用这二等的布料做个基,再拿茜云纱糊上。想着这些工匠们的处处小心,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可又想起她自己来,她与这些工匠又有何异呢,同为奴才,哪一点不是赔上了十二分的小心。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衾寒出去后,子仪连忙拉着李夫人:“母亲这是何意?”
李夫人抿了口茶,她一向相人极准,方才给子仪递眼色示意,让他不要阻挠。执掌李府半生的她自然不会只是为了维护面子才让一个丫头坐上姨娘的轿。她有自己的打算。
“近来府上的传闻,你难道没有听说?”
子仪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衾寒姑娘房间里每夜红烛高照,巡夜的小厮听见里面男女喘息的动静没有不偷笑的,可是父亲,母亲和他都是知道的,衾寒房里的人是林燧。
林燧深夜来李府,本也就不是为了这些个什么的男欢女爱,他和李府明面上是政敌,可背地里却是同气的,虽是林皇后的胞弟,他的野心,远不止成为家族的领头人,一品的公卿,所以他必得借助李府的力量。
谁知那一夜他竟险些要被府里巡夜的侍卫发现,匆忙之下只好躲进衾寒房里,撞着她正在沐浴。后面的事子仪也不知道了,只是从此林燧每夜来李府,必要在衾寒房中待上一会,孤男寡女的,子仪想想也只好尴尬地笑笑。
“母亲知道的。”
“是,我是知道那是林燧,不是你,可是府上的人不知道,他们会以为她在偷情,要么是你,要么是府里的小厮,她也算执掌了半个李府的家务,若是有心之人利用这点来诬陷她做姑娘的声名,逼她嫁给那个不上进的小厮,她的这辈子就算是毁了,你愿意看到她这样?”
“母亲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这个小婢女来了?”
“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可用之才,皇嗣这件事,是她出的力,从她被你罚跪那日起,我就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只可惜了,这是个丫头命,若是托身在哪个小姐身上,不知哪家人才有这样好的福气娶到她。”
“母亲一向看的准,所以母亲是要儿子担起这个名声。”
“是,对外,只说她是你的妾便好了。林燧自然知道那是为了保护她,也算是卖他个人情。”
离长孙府越来越近了,衾寒收了暖炉,一下子撕破了轿子上齐齐整整的茜云纱的一角,却听见竹林里一阵悠扬的笛声。吹的是《十面埋伏》,满林的竹叶飞舞着,一片像雨一样要滴落的青翠。
“烦请各位停一会,前些日子夫人命我在这十里竹林酿了桃花醉,今日经过,我去看看如何了。”
她下了轿子,走入那片竹林,竹叶在她身后迷乱,她像是踏上了又一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