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水”
在营帐外的沙漠地里,一切都仿佛在热气里沸腾。
一个满脸尘土的小女孩裹着破布,坐在难民的队伍里,奄奄一息。
营帐里是哀嚎的士兵,刺鼻的血腥味。
“水”
“水”
出于本能的呼喊从那个快要哑掉了的喉咙里发出来。但来来往往的士兵们已是自顾不暇,在难民中的这声微弱的求救很快就被忽略掉了。
“水”
“水”
女孩已经在神志不清中出现了幻觉,看见了在城西头成日里补衣裳的娘,和在城东成日泡在酒缸里的爹,现在他们都已离开,她也快要去和他们团聚了吧,在另一个世界。
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再醒来后,她被扔在了军帐里,血腥味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唇边已经有了一点微微湿润的感觉。
“水”她尝试再次叫着。
一个老郎中用脏兮兮的双手把一碗凉水给她灌了下去。她感到后头一阵火辣的疼痛,但慢慢地有了甘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抬到帐子里,捡回一条命。她已经没有力气,只是再次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是被旁边那个要被切掉了胳膊士兵的呼喊所惊醒。那种血肉横飞的疼痛,让她光是看着也觉得恐惧。老郎中还在到处救治那些个已经看不清楚脸了的伤兵,看见她醒了,过来淡淡地瞅了一眼,觉着有几分机会,便给她灌下一碗稀粥。
她又活了过来。
这个故事,她给同为侍女的姐妹们讲过很多遍。姐妹们说她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笑了,望了望远处给将军诊脉的老郎中,只有他和她知道,她为什么会得救。
她叫孟衾寒,那年鞑靼兵攻入燕京城时,她的爹娘死于刀下,她被左邻右舍拉着慌张出逃,在沙漠里差点死去。在生死之间恍惚间看见爹娘的身影,她扑上去,抓住了一个将军模样的盔甲,死都不肯松手,然后得救。
那以后,她被托付给了老郎中照管,在将军府里做些担水劈柴的杂活,再后来长大点,因为眉眼还算正,成了夫人身边的近侍,那年施舍她一碗水的,正是这个府里的主人,长孙晟。
“姑娘慢点。”衾寒眼见着蝶衣又爬上了秋千架,赶忙取了件斗篷跟了上去。
“听说今日那呆子要来我家递名帖。我可不得好好瞅瞅,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他长歪了没有。”蝶衣开始荡起秋千。
“天底下哪有大家小姐偷看未来夫君的道理,姑娘快下来,不然小婧她们几个又要受罚了。”衾寒也着实拿这位小姐无奈,蝶衣虽然已经十六,早已在娘胎里聘了李旦将军家的儿子李子仪,可毛毛糙糙冒冒失失的性子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小婧她们几个服侍的小姐妹,平日里没少受夫人叱责。
外面街上车马喧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后院,她们俩看着门前一个年轻的跟随着一个年老的两个着戎装的人下马,便大概猜着是蝶衣未来的夫婿了。
“你们在干什么?”两人看着那少年浓眉大眼,高鼻梁红嘴唇煞是有一股豪迈英气,不得都有些呆,哪经得起这样一吓?蝶衣被这一问一惊,从秋千架上就要摔下来。
衾寒慌忙抱住她,才免了她直接摔倒黄泥地里。
“夫人。”“母亲。”
刘夫人没有搭理二人,但眼神凌厉,衾寒和蝶衣不得不害怕起来,忙跟着过去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后院里偷看外家男子,传出去你爹要不要脸,我要不要这脸,你看看以后谁家敢要你这样一个举止轻佻的女子”
蝶衣的脸涨得通红,在母亲房中跪下。
“孟衾寒,你明知主子年幼不懂事,可却不加劝导,任由主子做出这等荒唐事来,还不快去找嬷嬷领罚,掌十下,扣三个月月俸。”
“是。”衾寒虽自知有错,但未曾想刘夫人竟会罚的这样重,平日里夫人也还算和蔼可亲,念着衾寒孤苦无依,时常提点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