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办法直接去询问六光爷为什么杀了家美的家人,毕竟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两家无冤无仇,那么上层建筑肯定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我和六光爷出来之后家美刚好从楼梯上下来,六光爷向她正式地鞠了一躬:“那少爷和家美夫人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在下先退一步。”然后他就走向了院子后面,只留下我和家美二人。
“母亲大人跟你说了什么?”我坐了下来问。
“只是谈到了她今晚上要亲自出马把那些毁约者杀干净。”家美淡淡地说,像如释重负一般坐了下来,“要我和你在楼顶看着。”
“就当是平时去看戏剧吧。”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没有去责问二爷当年的所作所为...也希望你能理解。”
“他的职业本来就是杀人,现在不需要杀人了,所以他这就来到春日野氏宅房做保镖和管家。”她轻笑,“以前是他要杀我,现在是来保护我,世事无常。”她搂住了我的颈脖,“我说了多少次了亲爱的...不要留恋于历史,正视未来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我沉默着,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撕毁条约从今晚就要开始入侵,看样子他们在很久之前就签订了某种条约,内容大概就是“从签订条约的那一天开始到母亲离开为止圣殿不能入侵,否则后果自负”这种条约,想必这么久没入侵肯定是因为忌惮我母亲,而今天忽然就说要来袭击,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来袭击?
我在吃饭时一直看着母亲,母亲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直逗着两个孩子看上去毫无心理压力,唯一的区别依旧是今天没有去厨房帮忙而已。
“我脸上是长了什么东西吗?”母亲一副好奇的样子。
“只是...看上去你完全没有想要战斗的样子而已。”我苦笑说。
“猫猫狗狗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只不过有时候需要准备个手套免得猫抓伤你而已。”她慢悠悠地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根烟枪,点了起来缓缓地吞云吐雾。
看上去他妈的我母上完全不把让六光爷闻风丧胆的圣殿放在眼里啊,每次谈到圣殿的时候六光爷的眼神跟看到美女的色鬼一样熊熊燃烧,母亲则像是“挥了挥手似的说别把这类小家子事情跟我说”那样子风轻云淡,看来小时候母亲说要杀了父亲六光爷说的没问题啊。
行走在地上的神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那么请诸位好生吃饭,我先去院子迎客了。”她把手放在了二爷的肩膀上,“你就在门口迎客吧,”她轻笑说,“一定要注意到礼仪的周到啊,管家大人。”
“聆听您的教诲。”二爷一边点头一边用叉子插起了一块豆腐,看着红油慢慢地下滑,在油准备到手上时他就起了身,和母亲大人相反方向走了。
其实我当时想着的是这次突袭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个极好的锻炼机会,但是母命难违,我就和家美端着剩菜到了窗台边上。
“你想去看哪边?”我问,“我感觉他们从正门突破是不大存在的。看叔叔那样子对方应该是不知道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了的。”
“万一不是普通的袭击呢?”家美幽幽地问。
“什么意思。”
“为什么偷袭就是在院子里面呢?笨蛋。”她拍着我的头,又忽然看见了寅在地上爬着连忙小跑过去抱着孩子,对着我笑,“看看你家儿子有多像你。”
“别打岔,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对方可能想要一波拼下去把这里全部毁掉?”我问,“像一把斧头直接砍下来一样直接。”
“我是这个意思。”她点头,“从前后同时进攻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看二爷那怂样…”
“闭嘴吧你,你还没上战场呢。”她微笑着用手指封上了我的嘴,“我就在正门守着吧,你去后院那边看着就好了,母上应该会妥善地处理好事情。”她最后拥抱着我说,“不用担心我。”
“我明白了。”我点头,便跑向了能看后院的窗户。探头望去只见到母亲手里拿着烟枪坐在一垛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好了好了,别藏了,赫赫有名的圣堂为什么还会在晚上跟老鼠一样呢?”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一个男人身后带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有着统一的着装——白袍白兜帽,也就领子有点不同,大概是用来区别身份的吧。
“根据契约规定,你们会因为提前来访而死,我现在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做选择,”母亲无悲无喜的说,“逃跑或者送命的选择权在你们手上请诸位,还请各位珍惜自己的性命。”
“话说回来你就是庇护吸血鬼的日本神吧?清算的时候早就打算把你一起收拾了,现在我就来把你干碎了。”那个男人把剑杵在自己面前,“看看日本的伪神是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说了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母亲把手放在了袖子里忽然清笑说。
“我不大清楚你和那帮老东西为什么会签约来保护吸血鬼,也请阁下告诉我原因。”他忽然肃穆。
“我以前的时候觉得人和怪物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一个强一个弱,人类要集众弱以敌一强,”她忽然清笑,“我家那个傻瓜丈夫也没多大本事却要面对诸位的围剿我实在不忍心啊。”
“现在呢?”
“在这期间我读了很多的书,如果非要让我回答你的话我倒是觉得有一句话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她说,“‘存在即合理。’如果非要剥夺对方的生命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你们就是一帮为了剥夺对方生命的存在,那作为被剥夺方赶尽杀绝的反击我认为也是有必要的呢。”她清笑,“已经过了十秒钟了,2还不跑吗?”
“你觉得…”他和后面几个圣徒忽然从背后掏出了抢,“我们会向异种逃跑?”说完就一齐向母亲开火,轰隆的响声震耳欲聋,火光照亮了每个人兴奋得扭曲的脸,那条狐狸却用扇子随手一挥面前的子弹全部被挡了下来。我当时都懵了,这什么东西?空气墙?她面前的灰尘都扬了起来时我才明白了这是风,仔细一想有多强的风能把子弹挡住啊?
“我想问问你们,做好觉悟了吗?”母亲忽然收了手里的扇子拍在手上冷冷地问。
“哈?”
“我想你们应该做好了。”她的眼睛忽然变成了赤金色,我腰间的刀忽然不受控制直接飞到她的手上,她用刀尖向前一指的顷刻间那个人的身体直接从中间分开!其余人都看傻了,但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拿起来背上的剑向母亲冲了过去,母亲这时候松开了手中的刀,又展开了扇子:“人类还是喜欢肉搏啊。”说完就向人群中穿了过去挥舞着扇子,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浓厚的血腥,而他们的剑根本砍不到她,因为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大概过了十秒钟之后,对方全军覆没,母亲站在尸体堆上收好了扇子走回了宅子。
这并非是对方太弱了,而是母上大人太强了,强到对方只有开枪的时候能活着。这么看来我的武力值原来是遗传的我老妈啊。
“你继续在这边看着,有问题你亲自解决。”母上走了上来把刀扔给了我,把浑身沾满血的和服脱在地板上像是妖精脱下的丝绸,只不过全是血而已。她又对着我伸了个懒腰,对着月亮展示自己美好的身材——连尾巴都捋直了。
“好了好了,裹着一层布就别对着我卖弄身子了。”我挥了挥手无可奈何地说。
“诶?你都不知道夸一下你老妈身材好吗?”
“这从小看到大的东西,没意思。”我背对着她苦笑,“不过皮肤还是那么细腻啊,月光都能反射的皮肤像是年糕一样。现在快走快走,沐浴换衣去吧。”
“明白!”她有模有样地对着我行了个军礼。
“等等!你不去看一下门口那边的情况吗?”
“你要相信吸血鬼这种东西是越活越精的,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必要去看。”母上把扇子放在了桌子上,“我走了。”
“哦。”其实我有相当多的问题想去问问她的,因为她的能力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挥挥扇子就能把人的身体切割开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跳到了下面去观察那些人的尸体,拿着手中的扇子比对了一下他们的伤口,刚开始看还觉着没什么,但是仔细一看就愣住了。
每个人的伤口都十分光滑,如果不是在现代看到过激光刀我根本不会相信会有任何东西会切得如此光滑,不管是内脏还是肉乃至是骨头的分割处都是一样地光滑。我试着用扇子刮了一下尸体,跟普通的扇子没什么两样。
算了,这大概就是神仙的权能吧,看来老人家真说得没错,惹到谁都别惹到天上的玩意。我也懒得想了,就这样吧。
我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忽然一把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愣了一下,以我的听力和警觉程度也不至于让人这么轻而易举地跑到我后面来给我脖子抹一下吧?
“我只是个路过的!这些人的死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我连忙举双手投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的尸体的伤口会如此地平滑而已。”
“那你认为是为什么呢?”对方是个男性。
“我猜和风有关系。”我想了一下说,“但是这根本不科学。”我连忙求饶说,“能不能放我走了?”
“不行,我要听你说完。”
“我猜是顺风和逆风中间的大气压在极度地压迫之下变成了一把气压刀,就这样而已。”我咬着嘴唇说,“这个回答是我能想出最合理的答案了,求求你把刀放开。”
“那你是怎么到这个后院的呢?”
他妈的这个人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啊,尽管心中有怨念但是我依旧不敢露出一点破绽,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只是听到风声中夹杂着人的惨叫声,仅此而已,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行不行,你毕竟都看了这些东西了哪有让你走的道理。”他冷冷地说,“你分析的一点都没错,对方是擅长用风的怪物。”
“所以呢?”
“如果你是普通人那么你的脑袋瓜子可不是一般地好使。”他冷冷地说,“但是这种地方怎么会让一个普通人翻墙就进来了呢?”他把刀愈发的抵着我的脖子。
“那好吧...我是这家的一个仆人,刚刚穿衣服准备出门但是没想到你们圣殿的就这么来了。”我轻轻地推了一下架在脖子上的刀,“我只是个为资本所驱使的普通人,就这样罢了,能不能放我走?”
“不行,按我的心思你现在就该死了。”他又用力地用刀打开了我的手,“但是我倒是觉得你的脑瓜子不错,现在我让你带我去这里面看看可以吗?”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我抬起了眉毛。
“你应该洗一洗你的脑子了。”他用力地用刀柄击打了一下我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我甚至能感觉灵魂出窍了。
“你想想,你给我好处,我能带你进去,就这么简单。”我捂着我的头说,“你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因为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你也不敢直面那个用风的怪物。”我又坏笑说,“我知道这个家的全部面貌,只需要给我足够的好处我就能做你的导游。”
他震悚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在无形之中我们两个人的立场就交换了——现在主动权掌控在我的手上。
“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钻石和珠宝,只要你能带我去这个家的核心地区我就能给你。”他松开了刀,从背包里随手抓出了一把的珍珠项链和钻石,这是普通人这辈子都妄想的财富。我盯着这把东西发蒙。
“可以吧?”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现在请你把刀收好,在我把你带进去之后我不希望能看见任何刀具和其他任何武器,指甲尖了也该剪的那种程度。”我说。
“哼。”他不怀好意地把刀收在了刀鞘之中,“如果你在里面威胁到了我的生命我照样会一下子剁了你,欺骗者。”
“我明白了。”我舒展了一下我的脖子,“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快带我进去。”他踹了我一脚,“你这个连主子都会背叛的杂种。”
我拍了一下身上的灰,举着手:“我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如果你遭遇了不测也不能怪我,普通人,能力有限。”
“少废话。”他压着我走到了门口,“我死了也要拉上你。”
“好好好。”我拿起了钥匙打开了门,“给我藏好了。”我一边想着地下室的位置一边走了进去,地下室的位置在图书室那边的密室,离这里还是有点远。我一边看着大门的方向看六光爷进来没有,一边踮着脚走,这时候可不能闯到任何人。
“现在我们要去哪?”他小声的问。
“如你所说,到这个家的核心地带。”我抓着他的手溜上了楼梯,我和他伏在梯坎上,回头跟他说,“千万不能发出什么声音。”再向前直视时看见了家寅正视着我,我哑口无言,回头看他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死死地抓住我的脚踝,仿佛在跟我说——我的能力是隐形,你不必过于担心。
真是好人啊!我咬着嘴唇抱起了家寅:“少爷你怎么在这里!?现在我把你要送到夫人那!”可幸亏家寅不会说话,不然他开口就叫一声爸爸计划就完蛋了。
我抱着家寅站起了身,刚到拐角处就看见了家美在一愣一愣地看着我。
“啊!夫人!请你一定要把小少爷照看好不要让他到处乱跑了!”我深鞠躬后连忙走上了二楼的走廊,“还请你好生休息!”家美愣了一下才点头:“谢谢。”然后带着家寅回了卧室,看她那样子二爷那边的东西已经解决干净了。
“她是夫人?可真是个漂亮的女人。”他羡慕地说着,“那他的丈夫一定很幸福。”他又瞥向了我,“话说回来,她的丈夫呢?”
“她的丈夫这时候一般都在寺庙里面玩儿,或者在居酒屋里面喝酒。”我回答说,“能不能不要再问问题了,免得别人这时候撞过来觉得我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似的,很容易出问题的!”他果然听话地不说话了,这颇令我惊喜,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则是他一直没有心跳声。
我和他到了图书室里面,我示意他蹲下来把自己的体征降到最低,谁知道六光爷会不会突然闻到什么味道就进来了,人家起码能在大雪山里面闻着血味把我找到了,那闻见人的味道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暗门在哪?!”他问。
“别急别急。”我拉动着几本书,“这个房间我仔细研究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我觉得这里是这个战斗堡垒般的豪宅最神秘最核心的地方。”
“里面的东西你也不知道?!”他一下子揪住了我的领子,“我说了,最核心的地方,不是最神秘的地方,你是不是想死啊?”
“最核心的地方是不是夫人的卧室?”我反问他,“因为我们家的核心就是她了,你是想我带你去见她?”
“就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地方了吗?”
“后山的湖你看到过了吧?”我问。
“这有价值?”
“那这个家真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地方,除了这里。”我笑,“你选择和我进去还是拿着张白纸交差?”
“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给你建议。”我跟他摊开双手,“我show hand了,你也只能跟着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继续。”
我这才转动了手边的把手,石门这才从书柜边缓缓打开:“我不知道里面是否危险,请你做好任何准备。”
“对这些事情就抱着怀疑和否定,那我还配在圣殿混吗?”他冷笑说,“反正我死也要带着你一起死。”
“好吧。”我苦笑,“请跟我来到这天堂之门。”
他和我走进了密室里,我随手关上了门,他立刻警觉了起来,我连忙举起双手:“我没带武器,你放心好了!”
“我只是讨厌封闭空间而已。”他渐渐放下了戒备,“总感觉自己会无处可逃。”
“这里没有任何人,我想你可以放松了。”我说,“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要去圣殿?是要寻找人生价值吗小朋友?”
“你几岁?”
“我十三岁被卖到这里来了,现在十八岁。”我说。
“啊!!”他忽然懊恼地说,“为什么我在哪都是最小的……”
“具体点?”
“十七岁。”
“嚯嚯嚯,你们圣殿可真畜生,把还没成年的人扯到这要命的事情。”我嘲讽着。
“可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圣殿,我是自愿参加这个任务的。”他生气地说,“为了剿灭行走于人世的恶魔圣殿里的每个人都责无旁贷。”
“看来你死了是要上天堂的。”我苦笑,“你怎么就断言每个吸血鬼都是‘行走于人世的恶魔’呢?”
“这书上写的东西还需要质疑?每个吸血鬼都是依靠吸食普通人的血液存活的,那个日本的神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弦会帮助恶魔。”他趾高气昂地说,脸上写满了骄傲,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怎么都是衣服?”
“说起来东亚国家都有衣冠冢的习惯,就是说如果人死了没有找到尸体就用生前的衣物来代替,我想这里的每个人都死了吧。”我说,“我听我们这的管家说这个家以前是监狱。”
“你所谓的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一个监狱?”
“如果你喜欢观光旅游这里的价值确实很高,毕竟是废弃的古代遗迹。”我耸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门?”
“嗯。”这次他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看来他好像信任我了。
“接回还没聊完的话题。”他又争辩说,“难道人活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死了之后上天堂见上帝吗?”
“我怕我说些话出来你会认为是邪端异说。”我还是尽量给他留了些面子,毕竟我是无神论者。
“我又不是老古董,你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那样的组织居然有你这样还有些脑子的人也真是奇怪,我一直以为里面都是一些宗教疯子。”
“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好吧,从哲学上来讲你这样的想法只是发挥了你的主观能动性而没有结合实际,这是错误的。”我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估计你要问我你是想入天堂还是下地狱,那我明确地告诉你,我想下地狱,我想看看地狱里面那些有趣的灵魂。”我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人活着不是生来就去寻找自己信仰的,人的结局只有一个,但是过程每个人都不一样,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我耸耸肩,“当然,生来的宗教疯子除外。”
“异端。”他听完后冷冷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苦笑,“你看见这里的骸骨了吗?这里到处都是人的尸骨,这些人并非是吸血鬼杀死的,而是同类用兵器杀死了对方。”我转向了他,“所以万恶之源是异端和邪说吗?不对,万恶之源是人自己肮脏的内心。”
他走到了一个人的尸骨边,看着挂在尸体上那把正中眉心的刀。“你说这些人死了会下地狱还是会上天堂呢?”我轻笑问。
“日本人不是信佛教吗?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也许会有人爬上恶之池到达极乐世界,但是可笑的是他们却视蛛丝般的希望为最后的退路。”他轻声说,“这里真是个血腥的地方。”
“血腥归血腥,但是总是有些价值的嘛,比如春日野宅的地下是一处监狱和行刑地。”我指向了最后一扇门,“那里还有一扇门。”
“来吧,让我看看还有哪些肮脏的令人作呕的地方。”他轻声说,走向了那一扇门,用手掌抚着那一扇青铜门,“这个门和上面两层门不一样。”
“看样子确实呢。”我也走了过去,“想进去看看吗?”
他思量了很久,我估计是因为他也感觉到了用青铜做的门关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先进去。”他抓着我的肩膀。
我懵了一下:“你没开玩笑吧?”
“你都不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吗?那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穿进去了。”他轻笑着说。
我一把抓住他进了刚刚开的黑洞:“你以为我带你进来是为什么?我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我龇牙咧嘴的说,愈发地凶狠。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挣脱了我拔出了身后的剑。
“在下是本家少主春日野新。”我把二爷那所房间的刀从黑洞里拿了出来,另一只手拿着火把,“我说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时候你玩我跟我玩你没什么区别。”
“你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一愣,看样子真有点虚了。
“这里是家里面的禁地,你以为我在骗你?”我收好了刀,“这里黑咕隆咚的,给我把刀立在胸前,因为我闻到了相当浓厚的血腥味和恶臭味。”
“你呢?”
“我来提灯。”我摇晃着手中的火把,“我走前面探路,你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你不会卖了我吗?”
“我在你的前面,跑的可能也没你快,我怎么卖你?”我感到大为恼火,“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他妈的磨磨唧唧又烦又慢,你爱走就走,不走拉倒,反正你们那不会因为‘地方过于危险而停止调查’的原因把你抓起来枪毙了。”
“你为什么要去看?”他问。
“就仅仅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你以为我要找什么秘密武器把你干掉?”我挖苦地说。
“那姑且就先跟着你走吧。”他跟上了我的脚步。这个地方乌漆墨黑的,也只有我手上的火把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一边说一边走实际上就是强迫着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我。再说他要怎么出去?钥匙应该在六光爷那儿,我也只是靠自己的异能才穿进来的。他还想一个人丢下我跑了?想得美。
“你这么小就有妻子和儿子,好羡慕你。”他说。
“我从海里面死里逃生出来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什么都有可能,死了什么都不可能。”我冷冷地说,“我在海战之后才回来娶她的,说好听点这可能就是神明给我的馈赠。”我听到什么东西在不远处动,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嘘。”
他居然选择了毫不犹豫地信任了我,匍匐在地死死地盯着前面,可能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两个。我想起了在军营和别人吹牛的时候有个猎人说在森林里面看见了新鲜的熊脚印要么赶紧爬到树上写遗书要么在地下装死,这玩意跑的比你快鼻子也比你灵,用枪也打不死。
现在我和他的感觉就是遇到了一头熊,只是恐怕这比熊还恐怖——这里甚至还没一棵树。
但此刻我甚至能感觉到我在和对方面对面凝视,手放在刀柄上,现在的气氛一被打破就会流血。我一刻也不敢松气,对方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呛得我直想咳嗽,我抿着嘴克制住自己。
在下一刻我听见了一阵风声,我看到了对方的脸!这是一张无比苍白的脸,眼球上甚至没有瞳孔只有眼白,是个身高约一米八的男人,我拔出了刀往风声那边劈砍没想到竟然砍掉了一只骨爪般的手!
这个怪物疯狂的尖叫,这叫声中不仅仅含着愤怒——他在呼喊同伴!
“我操!快跑!!!”我抓起了那个孩子的手就疯跑,我听见了数五十个以上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这最后一层真他妈是个农场啊,但是这养的是什么玩意?我回想起了他那尖利的牙齿,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是吸血鬼!
这吸血鬼还会攻击同类的?我内心乱成了一团麻,我大声的说着话,迫使我自己冷静下来:“你听我说!这些东西是吸血鬼!他们应该不会攻击同类!可是你没有心跳和呼吸!你可以试一试看看他们会不会攻击你!”
“你说的可真轻巧,你确定他们没有视力和听力?”他破口大骂,“你这混账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你是吸血鬼诶,你为什么不去试试会不会死?难道你有呼吸和心跳?”
“很可惜我的心现在是咚咚咚地跳着就差突破胸腔了!另外你没有听到我的喘息声那么重?”我从黑洞里面拿出了燧火枪把枪口塞进了离我最近的吸血鬼的口腔里射爆了他的口腔和后脑。
我为什么不自己逃走?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把这个信息让这个人活着带出去?如果这个信息被他到处宣扬这不光光是我们和圣殿的事情了,可能内阁都要来掺和两脚,甚至还有其他什么奇怪的组织,还有其他更严重的情况——总而言之,我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现在我要做的是把他的底牌逼出来,再抽出他的底牌让他等死。
“好血腥。”他评价说。
“那我建议你别看正经的历史书了,里面写的比这还血腥。”我往枪口里塞着火药——我甚至听见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甚至还有浓厚的肾上腺素味。
“你们家干嘛养这种奇怪的宠物?你们喜欢把这种东西当鱼来养?”他吐槽说,“或者当做藏獒?”
“我猜和当时的蚩尤养熊猫一样。”
“什么意思?”
“战争用途。”我又拔刀和这些越来越多的怪物对峙,“毕竟我们家要面对太多的傻子和各种不确定的东西了,要养些东西保平安。”
我注意到这些围着我的怪物都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而没有放在他身上,可能我猜的没有错——因为我的肾上腺素和呼吸声吸引来了这些怪物。
“我不相信人类会彻底地和心跳和呼吸绝缘,快告诉我你怎么做的?”我轻声问,“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认为这些怪物以呼吸辨认目标吗?”他轻声说。
“不排除他们有将近700度的近视,因为他们为了观察我都要和我接吻了!”我不断的后退,手上的刀已经出鞘,但是我还是不想伤害自家养的东西,只是保持着防守的形态。
一个巨大的阴影向我袭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用手中的刀直接刺了过去,这时我才看清这个阴影就是一个巨大的爪子!我的老天爷,这还能是人类的手吗?我心里发着狠手腕往上挑,直接把他的手腕砍翻在地,再横切过去,我本以为这一下子至少能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但是他直接用另一只爪子直接插进了我的咽喉,大量的血液涌入了我的气管,顿时我眼冒金星根本不敢呼吸,那吸血鬼发出了如同老鼠一般尖细的声音——我能听出那是很开心的声音,要直接撕开我的脖子像饮朗姆酒似的喝我的血。
我眼睛死死盯着我旁边那个在一旁懵懵地看着我的孩子,竭尽全力地喊着:“你他妈帮不了忙快走!”我集中着精力开了一个黑洞,“快走!他妈的!”
我心里想着算了,他妈的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要杀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干脆做件善事放他走得了。
我眼睛死死盯着我面前这异形一般的吸血鬼,他的嘴越来越近,獠牙长得跟西欧神话里的鬼似的。“滚开!”我撕开了一丝支气管裂口让我能最后呼吸一口气,剧烈的疼痛让我抽搐,但还是能集中精神。我拼尽了全力把手插进了他的脑干里面,那个怪物立刻痛苦地嚎叫起来,连忙用爪子打断了那只抓着他脑子的手,我把手抽了回来呲裂眼眶地盯着他,他在抱着头叫了两声之后就倒头暴毙了。
“你怎么还没走!?”我死死的看着他,他没搭理我,反而用小刀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你他妈我走了你还能活?”然后把手掌拍在了我的嘴上,“给我狠狠地吸!”
我按住了我喉咙上的伤口吮吸着他手上的血,神智瞬间清醒了,伤口甚至也在迅速地愈合,整个人像是重获新生似的。
我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愣愣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要不是为了我自己活命我才不会把我的血给你。”他白了我一眼,从背包里拿出了绷带,“现在你还在想什么?走吧,你真的喜欢和这些东西待在一起?”他和我看着这些围绕着我们的怪物,这些东西好像在看见那个巨人化的吸血鬼死了之后就表现得没那么激进了。
“走吧。”我划出了一个黑洞,我实在是没心思和这个人勾心斗角了。我是人,我还是有感情和感恩之心的,说实话要不是他可能真没有现在的我。
“就这么放过我了?”他一愣,“我还以为吸血鬼都是没有感情的东西呢。”
“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我拉着他的后领子,“走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突如其来的光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半捂着眼睛看着周围。我手上湿哒哒的让我很不舒服,在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松开手后发现手上全是血。
“我要走了,你就不打算把我干掉吗?”他轻声问,我看向他的眼睛,是不同于刚才的死灰,我相信他在救我的时候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包括被那些吸血鬼杀死或者在逃出来之后被我杀死。
“你这么怕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搭着他的肩膀走向了后院,“走了,回家了。”
他惊喜地看着我,忽然激动的哭了出来,我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么看来他现在的心情和死里逃生没什么区别。
“好啦好啦,如果人活着都是这样的一种奢求那这个世界就没救了。”我说。
“我真的以为我要被你杀死,我……”他咬住了嘴唇。
“怎么了?”我皱起眉毛问。
“这……”他刚开口就被一把黑色的刀刃贯穿了胸口,我看向了他的身后——六光爷面无表情地转动着刀柄把他的背后钻出一个大窟窿,我惊慌失措地推开了六光爷:“你到底是在杀戮还是在救自己?”
“面对这些东西杀了才是救自己,给自己一条后路。”他冷冷地说,“我只是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可是他救了我。”我把身体护在了他的前面,把他的包踢到了他的面前,“只有这一次,我不想让你杀人,我亲爱的管家大人。”
“他去了最底层,对吧?”他冷冷地问,“你想想,你是在帮对方的一个间谍,你就这么被间谍利用了,就这么简单,没准反手就把你杀了。他为什么要救你也是因为只有你能把他救出去,就这么简单,你们的关系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况且我认为你是明白最底层的信息被泄露是什么后果,这个责任需要我们共同承担。”他愤怒地说,“这不是小打小闹,严肃来说这是一场战争,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对敌人温柔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醒醒吧孩子。”
“我当然明白最底层的信息泄露出去的严重后果,但是……”我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六光爷也在耐心地等待。
“但是什么?”
“就这么看着一条生命从指尖中流逝……不去挽救他我晚上睡不好觉。”我苦笑说,“他也在里面把自己的血分给了我,我想他也是这么想的,他完全有能力自己逃出来,因为他的能力就是让吸血鬼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即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沉默了一会儿,“也许……他救我的原因跟我救他的原因一样呢?我不想看着他就这么死了,他也不想看着我这么死了,也该是我还他一条命的时候了。”我自信地看着六光爷的眼睛,“责任嘛,我是男人,责任这种东西不是男人该承担的东西吗?一切后果我负责。”
“你负责的起吗?”他冷冷地发问。
“如果我负担不起这份我创下来的责任,我会自觉的一个人去死。”我毫不犹豫地说。
他沉默了很久,我用余光瞥着身后,他正努力地用绷带包扎住自己的伤口,嘴角边上淌着血。
“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吗?”老妈打着哈欠走了下来,他惊恐的看着母亲,像是看见了妖魔鬼怪般被吓得不敢动弹。
“夫人…这件事我无法做出回答,毕竟是少爷做出的选择。”六光爷给母亲让了个位子深鞠躬,“请您亲自来做决定吧,属下告辞。”
“嚯,这是新第一次敢和二爷刚啊,居然还是为了救一个圣殿间谍。”母亲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笑,“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退下吧管家大人。”
“是。”二爷深鞠躬后离开了,母亲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头,“我猜这些人就只是来送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成功潜入进来,对吧?亲爱的间谍先生,我就说为什么你们和那么多面前相比这么不禁打,原来是因为你啊。”
他死死盯着母亲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哈出一次大气。
“别那么怕我,我又不是你们那的路西法。”母亲轻笑,“现在你对吸血鬼的认识有改变了吗?一个吸血鬼甚至会因为要还你人命而准备牺牲自己,我觉得你会有很大的改变吧。”她走了过来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我和他的脑袋,“还是希望你不要做出一些有损于他的事情啊…”她对着我笑,“新,送客。”
“谢……谢谢…”他跪在地上对着母亲说,“谢谢你……”
我看着他站了起来,让他自己走到门口,免得圣殿的眼线还在门口监视着。到了门口时他轻声对我说了一声:“踹我一脚,把我踹出去,然后追杀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屁股一脚把他踹出家门,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亡命地跑,我也带着刀追杀着他:“你这个不敢活在太阳光底下的杂种!不要跑!”直到他自己隐形了起来我才停止奔跑,慢慢的降下了速度,目送着他逃跑的方向,心里默默地重复念着——
这个世界真要完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