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信雅都跟着陆断和禾落。时无彧走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怎么说,能有个伴儿陪着她也算好。
而这几日,她随着那两人逛遍了千和,倒是与他们熟络了不少。只是关于时无彧和楚凤澜的事,她一直都闭口不提。陆断虽是一介莽夫,但也能察觉到她对这件事的抗拒,于是十分有默契地与禾落避开了这个话题。
“唉……无聊死了……这千和都逛得差不多了啊。”信雅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不知为何,她此刻又有几分想念时无彧了,“不得不说,前几日倒还没这般无聊,现如今是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不在时无彧身旁,她不知她是否应该离开千和,不过若是她真走了,时无彧也就无处寻她了。
所以……还是在这里等他罢。
而她不知的是,楚凤澜此时已经回到千和了。
王府。
楚凤澜步履轻快地穿梭在走廊里,中途却被一人捉住了手臂:“喂,你是怎么做到还有脸回来的?”她抬眸发现果真是魏且闻一脸嫌弃地说着。
“……”她眨了眨那对眸子,思索一番道,“你以为我就很想回来么?我巴不得直接留在京城。但现下……形势与之前确实是不同了……”
她沉默了一番,缓声道:“你应该听说了罢,凌妃失踪一事。为何现如今的江湖势力都如此狂妄,甚至直接到宫中抢人?”魏且闻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臂:“这事我自然有所耳闻,只是觉得这一做法未免也太奇怪了些。他们抓的是后宫妃子,顶多只能激起韩家的怒火,对皇帝而言实际上造不成多少实际的影响罢。”
“这般大费周章……定然不是冲着皇帝去的,他们的目标……另有其人。”楚凤澜怔怔地来口,心下已然有数,话语却戛然而止。
魏且闻像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想要上前再追问一番,但她已经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中了。
他们所针对的,应该是谢于渊罢。很显然,他们清楚谢于渊和韩现昙的关系并不一般。
韩现昙是谢于渊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说不定在谢于渊的内心深处也隐含着对她的爱慕之情。
他们是在赌,赌谢于渊会不会上门救她。他若是去了,则他与韩现昙的性命都将不保,而他若是不去,那么韩家与皇帝的关系激进,也绝不利于皇室。
这么一来,这个做法倒还有几分意思,不过说来说去,无论是哪种后果,于朝廷来说都是不利的。
主要是……现如今……就算是谢于渊,想必也不一定有着韩现昙的线索,但转念一想,谢于渊眼线那么多,兴许……他已经知道是谁将楚凤澜带走了,只是还未有行动罢了。
楚凤澜疲软地瘫在榻上,她现如今处于王府,何事都帮不上,甚至连外界的消息都无法得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界乱成一团,但对于时无彧而言,她或许掺和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可惜她定是不能这般。
书房内,魏且闻一改在走廊上的笑颜,似乎那副开玩笑的样子未曾出现过。他眼底覆盖浓厚冰霜,神色复杂地闭上了眼。
“奇怪……楚凤澜为何会与夜部之人有来往?她明明是无彧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夜部……”魏且闻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像是极其不信他口中之语。
那人深深低头,抱拳道:“世子殿下,我们跟着楚姑娘的人都亲眼所见,她与林退……不过,那是在她回千和的时候了。”
魏且闻皱着眉头,仍是有几分不乐意地道:“可我就是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肯为了寻找无彧而离开王府,但又怎会与林退那玩意儿有来往?”
前几日,魏且闻看着那张字条,只觉好笑。“也罢,随她去罢。不过也真是想不到她竟然会这般贸然离开……哎,我暂且就先派点人手保护她罢,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他原意只是怕楚凤澜出个什么意外,死在了外头,结果居然还发现了她与夜部的来往关系。
真是太棘手了,若他派人前去调查,许是查不出什么了。
但此事也不能就这般作罢。
……
回来后并没有见到星儿,她轻啧一声,心中仍是觉得奇怪。
不过,她似乎知道为什么了……
宫中,巫商看着谢于渊一脸疲倦,发笑道:“如何?你的两个女人都不在了,想来定是无聊死了罢?哈哈哈哈……太子殿下,巫商很好奇,那楚凤澜和楚钰yù,根本就不是同一人了,为何还值得你这般挂念?”
“两年前,你就不该与她合作,不该让她进了宫。若非如此,现如今怎会生出这么多的乱子?”巫商有几分冷意地质问道。
谢于渊闻言,咬了咬牙,眉眼间皆是寒意。
“现在的楚凤澜,无非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虽然占用了楚钰的身子,但根本就不是你所爱着的楚钰了。难道你也是爱屋及乌的人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说,你连楚钰的身子都舍不得破坏了?这可不像你啊……太子殿下。”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谢于渊一脸无助,咯咯发笑的声音颇有几分刺耳。
是啊……楚凤澜与楚钰,根本是两个人了……
但他看着那张属于楚钰的脸,内心竟然也会荒唐地觉得楚凤澜和楚钰是同一个人,他也总是因此,一次又一次地不忍。
楚凤澜一觉醒来已临近黄昏,她撑住那有些发涨的脑洞,似是要理清睡前的思路。
根据其中的利弊关系来看……
说是夜部所为,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林退要她杀了谢于渊,这显然可以看出夜部需要谢于渊的人头,而如今这一为之,直接迫害到的还是谢于渊。
只是从中受害的人,是韩现昙罢了。
不过有一点很有意思,林退让她在一年后杀了谢于渊,那也就是说在那时前她都必须保证谢于渊活着么?
若是如此……又矛盾了呢……但想起其中似乎也牵扯到了夜部内部分裂——并非人人都顺着林退的心意罢……
这仅仅只是她最最大胆的猜测罢了,她还是没有证据去证实这一点,若真是如此……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着,她有几分头疼地推开窗户,正打算出门走走,却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魏且闻。
“有何事么?”她见魏且闻不像是来找她唠嗑玩笑的,心下有几分惊诧,稳了稳神对他道。魏且闻有几分犹豫地开口:“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一些事……”
楚凤澜见他满脸踌躇,点了点头道:“好。那便一边走一边说罢。”语毕,她便转身关上了房门,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魏且闻连忙跟上她的步子:“你倒是走慢些啊!”
闻声,她忽而停下,缓缓回头看向魏且闻,挑眉道:“你问罢。”
“……好。我问你,无彧为何会出现在你身边?……我之前从未听他提及过有你这个人。”
楚凤澜眼眸微垂,晦暗不明。
“为何会出现在我身边么……这真是个久远的问题了……”她低声道,表情显得有几分复杂,“……若硬是要问出一个缘由来的话。”
“他,是为了杀我而来。”
她之前便觉得这一月以来的她与往常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真是荒谬的关系。
荒谬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
魏且闻将眉头一皱:“欸?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你们二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仇敌……”
楚凤澜轻笑一声,抬头看着他:“可惜事实就是如此。至于他为何还不杀我,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他一开始的目的罢。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出现这里嘛……”
她这么久以来,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时无彧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但早在多年前,她与时无彧初遇时,他便坦言如此。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他却没有显露出半点要杀楚凤澜的意愿,许是他忘了吧……又许是……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楚凤澜见魏且闻有几分不明所以地愣住,继续道:“其实我对于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很多疑点,至于上一次为何离开,我可能也无法告诉你了。我想,再过几天我就可以离开王府了罢。”
魏且闻眸子冷下几分:“但我原本也不打算让你再涉足那么多了……我是说,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又有何去所?”
他的话倒是把楚凤澜问住了,楚凤澜愣了一会儿,像是极其认真地道:“若一切仇恨纠葛都结束了,那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至于其他人么……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时无彧能够活着……废了他一身武功就行了。”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考虑这些:“就这般罢。此时我再要走,你也不必再留我了。”
说罢,她一人扬长而去,纤长的背影被斜晖拉长愈行愈远,徒留魏且闻一人站在长廊之间。
他见楚凤澜周身散发的冷意,终是叹了口气向着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背道而驰么……
星儿已有多日未出现在楚凤澜眼前,虽然安静了不少,但当她一人冷静时,总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忧思。她的体内有一道不属于她的声音,总是在此时凑到她耳畔低语。
这让她很烦躁,她不明白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是她自己么?
不知为何,夜间惊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极力想要告诉她些什么……
但她听不真切。
她想,是时候离开王府了,或许离开后,她的心便不会如此浮躁了。
于是,三天后的凌晨,天还未亮,只能隐约看到些灰蒙蒙的云遮住了薄光,外面起了大风,将已有几分绿意的枝丫吹得簌簌作响,楚凤澜将吹至面前的碎发撩到耳后,迎着飓风、踏着铺满了鹅卵石的院内小路走出了王府。
待她找到百林客栈时,阳光已洒满大地。金光耀眼,却也不热,反而透出愈发明显的春意盎然,沐浴在如此温暖的阳光下,倒也使人舒心不已。
她听闻夜部有许多分部,而总部似乎就在离千和不远处的缨尾,若是乘船,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到那儿。但她还是想再来寻一寻信雅,不过她问了一圈后,发现这百林客栈早已没有信雅的踪迹。
“走了么……”楚凤澜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跨出了百林客栈的大门。
而躲在大堂后柱后的禾落目送着她离开,面上缓缓浮出诡异一笑。
东宫。
谢于渊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不过刚落笔,他便心烦意乱地将宣纸揉成一团。七邢身着一袭黑色劲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案前。
他对着谢于渊做了一个揖,低头道:“主子,刚刚夜部派人给您送了一封信,说是凌妃娘娘在他们手上,若是您想救出她,须得一人前往。”
七邢见谢于渊一脸心不在焉,顿了顿继续道:“不知主子意下如何?属下觉得他们时隔这么久才给您传信,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且不说这消息是真是假,若真是只有您一人前往的话……恐怕还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冲着您来的。”
谢于渊有几分不耐烦地听着他说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带着几分寒意的告诉七邢:“你的话有些多了,是么?”七邢见他语气甚是带着不悦,忙道:“是属下多言了。这自然是交给您自己定夺……”
话虽如此,他倒也确实有些摸不清夜部的做法了。夜部隶属江湖上的杀手组织,照理来讲只是拿钱办事,根本不会轻易得罪朝廷,现如今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绑走宫妃呢?
未免也太嚣张了点……竟还敢派人送信自报身份,莫非还真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了么?
想到这儿,谢于渊眼中又渗出点点寒意。不知为何,这近来半月都不曾听闻那白毛的消息,明明之前还在船上相见一面,他而今却像消失了一般。
也不知道他又躲在哪个角落谋划着些什么呢……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巫商下的毒发作了罢……他因为毒发,也定然没有再出来兴风作浪的本事了。
但若真是如此,那楚凤澜又该怎么办呢?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只觉头疼无比。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将袖一扬,扭头对七邢道:“既是如此,那便先派几个人前去打探消息后再做决定罢。”
毕竟,若是得知了是何方势力所为,那么事情便会简单许多了。
就算夜部就是冲着他来,那他也只能迎难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