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品红色带渐渐淡化,最后消失,顺亲带着女子从高台上要下去。这是窍黎反应过来,已经已经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他解下胸前骷髅,挥动着,一个个骷髅各司其职一般。手上的几个直奔高台上顺亲而去,其余在塘坑边的,死死盯着坑里,不允许有任何魂灵跑出来。
三位神司也感觉事情不妙,各自施法,让之前围观的随从,把高台团团围住。他们挥动着手中的法宝,或是吐着信子的蛇,或是张开大钳子的蝎子,或是幻化出的双头、三头,或是有着锋利长喙的怪鸟,或是露着獠牙的猛兽,不一而足。
头顶上,盘亘的鸰騕不时飞过,扇动的翅膀,扑在顺亲他们身上,产生一股极大的力量,风吹过来一样,让他们无法站稳。此刻的女子,又像解了封条一样,还原成一个有五官,会说话的人。她牢牢抓住顺亲的手,半个身子已经被扇下了高台。
“孩子,你放手吧,自己先逃出去。”女子焦急中,不忘慈祥的笑容,跟顺亲说道。
“不不,婶娘,我得带着你出去,我不能丢下你。”顺亲说着,奋力把女子拉回。此刻看到女子的脸,顺亲才发现,怪不得自己会差点错认她是自己的娘,她跟娘长得真的很有些像呢,顿时更多了份好感。
“抓住他们,决不能放跑了。”窍黎黎喊道。
见总司发话,围住的人一哄而上,所有的武器法宝同时指向高台上。一道道寒光射向顺亲,首先感觉到痛的是那个女子,她“啊”的一声惨叫。顺亲本能地挥动右手护了一下,那道幽蓝寒光被顺亲手臂挡住,女子迅速移开位置。这一移动,连带顺亲一起掉下高台,两个人稳稳站在地板上。
窍黎见势,忙向三位神司说明,一旦让此人逃脱,关山塘坑锁魂的秘密就保不住了。这事情一旦败露,必将对在座的各位造成灭顶之灾,或许永生永世都将被封存入山中石壁内,直至消融。
本以为三位神司听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除掉顺亲,却没有想到,他们同时同步往刚才来的方向退缩,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其实他们很清楚,只要还留在关山内部,就有可以封存他们的岩壁,离开就万事大捷了。
同时蜂拥而上的法宝武器,同时砸向顺亲,他本能地使劲挥动右手抵挡。就在他的手臂扬起在空中时,一道朝阳般的强光划过山洞大厅,从顶部直接射向神司们逃跑的方向。伴随“哐”的一声脆响,像是铁门重重关合上的声音。
果然,三位神司奔向的出口,被一道岩石屏风瞬间封住了。不延胡余放出了耳上两条青蛇,以及脚板上的两条赤金蛇,四条蛇在屏风岩壁上游走寻找,想要探出一个缝隙来。祖状尸甩出粗长大虎尾,紧紧裹住整块屏风,想要移动。但屏风纹丝不动,虎尾不过扫落了上面一点灰尘而已。
强良张开口一声大吼,口中原本衔着的紫金蛇,像一枚钢钉似地高速钉向屏风。屏风上被钉的位置,也是完好如初,不曾有任何损伤。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窍黎,一同步步走向他。
“是不是你的计谋?”
“你原本就知道我们会被锁在这里,是吗?”
“这是怎么回事?”
窍黎百口莫辩,只能如实相告,他当初只知道有人擅自闯入关山。想想这么多年的合作,相互扶持,彼此取舍,神司们也相信这不是窍黎施计,他也没有这个必要害三位。
此时他们看到,因为顺亲那一扬手,朝霞之光,不仅仅封住了出口,也瞬间把团团围住的那些鬼怪,全部击倒在地。顺亲也很奇怪,然后他就明白了手中的扣子,绝不仅仅是银质那么简单,还有他没有想到的法力。
“得抓住他,不然我们都完了。”三位神司齐齐出招,蛇出没、虎尾动,还有他们口中吐出的黑烟,还有窍黎那几个龇牙咧嘴的骷髅头,一并向顺亲涌过来。
“抓紧我——”顺亲还没有来得及跟女子说完,他被一虎尾扇了个趔趄,本来拉住的女子,被人瞬间揪住甩开,她喊着,“孩子,不要管我,你自己多保重。”
“婶娘,婶娘——”一股黑烟把顺亲的话呛了回去。然后几条从骷髅头里吐出的烟带,有靛蓝色的,有鹅黄,有灯草灰的,齐齐钻过来,先是把顺亲的双脚给缠住了。他感觉到双脚被缠的地方,迅速收紧,想要把骨头缠碎一般。
顺亲趁手还没有被缠,赶紧挥动手中的银扣,两束霞光成半弧形散开。脚上的烟带,以及即将碰到他手的烟带,瞬间飞散消失。缓过神来的人,从地板上爬起来,再一次涌向顺亲,好几条蛇直蹿过来,变得越来越细,最后成一根针状要刺向他。
“婶娘,婶娘。”顺亲叫着,但已经不见了那个女子。顺亲即刻想到,之前她就是从乾字坑里被带出来,应该也是回到那个塘坑里去。顺亲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直奔乾字坑,本能地向坑里伸手一抓,像是要抓住来不及掉下坑里去的女子。
什么也没有抓到,来不及缓过神来,一张婴儿圆脸近乎贴到自己的脸了,就那么近地凑近自己。顺亲刚要逃开,那只守坑的合窳,用它的石榴红尾巴,像捆柴火一样,牢牢地把顺亲困住了。顺亲没有放弃挣扎和呼喊:“婶娘,婶娘,你在里面是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坑里雾气云绕,幻化成的人形消失又出现,一批又一批。顺亲想,得有多少个灵魂被禁锢着,受着如此大折磨呢。既然这个女子在这里,自己的娘,是不是也是在这里呢。这是体现爱的塘坑,母亲一直都是这么爱自己,如果要被禁锢,也一定是被禁锢在这个坑吧。
顺亲想,不然还能在巽字坑的那些快乐灵魂里吗?娘一生有过快乐,但更多的还是苦难和苦难过后的平静。震字坑的喜悦,应该也不是娘应该呆的地方。遇见爹,娘是喜欢的。自己中榜,娘也是喜悦的。但喜乐之常,不是娘会展现的高调。
可是这么多魂灵,怎么甄别哪个是娘呢?顺亲陷入无助。或许可以把所有的魂灵释放出去,让他们都走上黄泉路,都去投胎。那样,如果娘真的被拘禁在这里,也同样可以得到释放了。但他来不及更多思考,最紧迫的是眼前这如山倒来的进攻,他怎么脱身。
顺亲用自己带有银扣的右手,抓住粗绳一样的尾巴,想要扯动松开。他的手刚抓住合窳尾巴,合窳那张婴儿脸立马痛苦地皱集在一起,尾巴自动就松开了。但是它并没就此放弃,两只猪蹄瞬间飞起向顺亲的脸上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