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也曾豪情满怀,仗剑远游。二十岁时,李白只身出川,开始了广泛漫游,南到洞庭湘江,东至吴越。他到处游历,希望结交朋友,拜谒社会名流。痛饮狂歌,这是人们对他的评价。但是世人看不到,他那豪放不羁的背后隐藏的那道深深的孤独。满腹经纶的他如何会不希望出相入将,成就一番事业,他希望得到引荐,一举登上高位,去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负。可是,命途多舛,他十年漫游,却一事无成。
他只好继续游历,北上太原、长安,东到齐鲁各地。遍游名山,遍饮佳酿,意气风发,挥毫泼墨。将一腔沸腾的血液,化为信笔涂抹的诗句,每一句诗都书写着他的才华与寂寞。
李白也曾因惊人的才华蒙帝王赏识,公元742年,唐玄宗下诏让李白进京任为翰林供奉。已经蹉跎半生,时年42岁的李白收到消息后,即烹鸡置酒,引吭高歌,并写下“仰天长啸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诗句。他以为他从此可以长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了。但是,满腹才华的诗人有些天真,显赫权贵只是仰慕他的名声,唐玄宗也不过想用他的绝世才华为自己写些阿谀奉承之词。于是,一年之后,李白就弃官而去,仍然继续过他那飘荡四方的流浪生活。走出长安时,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李白从没有居庙堂之高,从没有冷却自己满腔的热血,从没有想过脱离这个现实的世界而变成另外一个世界的“仙人”。
然而,看似繁华无比的唐朝已经到了黑暗腐朽的时代,统治者再不需要治国的英才,只是轻信了无用的阿谀奉承之辈。尽管,李白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相信他的才气能为社会、朝廷所接受,但是到最后,他连做个棋子的机会都没有。唐玄宗所看中的,仅仅是李白的文才而已。
终于,李白失望了,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信念并未实现,他的经世济民的理想在现实面前落败。他开始喝酒,一饮三百杯,醉了才能忘掉伤悲。
于是,李白对月而歌,伴影而舞,注定从此孤独。
于是,随他冠盖满京华,却仍斯人独憔悴。
于是,李白除了一身横溢的才华,就只剩寂寞。
但是,这有什么要紧,正如他所说,“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白是无奈的,他不过是在用酒麻醉自己官位的丧失、仕途的失意。然而,他的寂寞,是那种无人理解的悲伤,是那种身处盛世,却始终处江湖之远的寂寞,是无论多少酒都无法消除的寂寞。与尔同消万古愁,只能是一个实现不了的愿望。
晚年的李白,更添凄凉,他曾参加永王李璘的幕府,因永王与肃宗争夺帝位失败而受牵累,流放夜郎,途中遇赦。之后,漂泊东南一带,投奔他的族叔时任涂县县令的李阳冰,不久即病卒。
李白的一生,仕途坎坷,功名不成,但却是中国诗人中的游侠。在他的诗里,洞庭烟波、赤壁风云、蜀道猿啼、浩荡江河,全都一下子飞扬起来。他的浪漫癫狂、爱恨情仇,寂寞痛苦,豪气义气,他的漂泊,全都在诗中达到极致。
若以仕途论,李白当然是失败的。毕竟,他生平的志愿基本都落空了,很难说成功。但以千秋而论,李白则是成功的,他那或雄心壮志,或满腹牢骚,或飘逸灵动,或惊天动地的诗词,在他死后千年的时间里长久地照亮一个民族,更让后来中外无数学者倾尽一生才华去研究他留下的诗文。
“千秋万古名,寂寞身后事。”来自他的好友杜甫的这句诗,最适合他,而杜甫则是最懂他的。
【人生感悟】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单有了这一句,李白就不寂寞。
枫桥不眠夜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枫桥夜泊》
在诗人成堆的唐朝,张继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全唐诗中仅收录他的诗一卷,然而这并不重要,仅凭一首《枫桥夜泊》,张继便可以名传千古,傲然立于众大牌诗人中。
《枫桥夜泊》让张继享够了名誉,可以说这首诗比他本人名气都大,这可以说是张继作为诗人最大的不幸,也是最大的幸运。
一个人,一辈子,一首诗,已经足够。假使没有《枫桥夜泊》,时光流转千年以后,也许没有人会知道张继是谁。
所有的故事得从那个不眠之夜说起……
在唐朝,所有读书人的命运只和一件事情有关,那就是进京赶考。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青年才俊张继在经历了十年寒窗苦读之后,已经成功地考取了秀才、举人,只要再考中进士,他就可以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了。于是,带着父母的殷切希望,带着父老乡亲的期望,怀着金榜题名的梦想,张继踏上了通往长安的漫漫旅途。
和那些成千上万想获取功名,光耀门楣的学子一样,张继在贡院那宛若蒸笼一般的狭小空间里奋斗了三天三夜后,终于交上了一张自己满意的答卷。
短暂又漫长、兴奋又难耐的日子过后,终于放榜了。张继脚下生风,立刻飞奔来到了榜单面前。
张继拨开人群,挤到了榜单面前,用急迫的目光在榜单上搜寻自己的名字,第一排——没有,第二排——没有,第三排——也没有。
第一张榜单看完,张继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敢继续想下去,转身向第二张榜单看去。他的预感很快灵验——第二张仍然没有他的名字。榜单只有两张,意思即是他落榜了。
十年寒窗,付诸东流。
张继迈着沉重的步伐,看着身边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人、热闹而繁华的长安。他曾想着可以一举中第,想着可以跟同窗好友把酒言欢,想着可以衣锦还乡——一切已成泡影,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那一夜,这个世界已从张继眼前消失,没有人陪他,没有人为他排解心中的悲苦,他也不需要人陪,热闹是一群人的寂寞,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这时候,只有酒最懂他。一个人,一壶酒,一轮明月,一腔热血,两行热泪。
酒醒之后,寂寞依旧。张继决定离开长安,离开这个令他伤心的城市,他决定去苏州。
那时候的苏州,已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但是,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寒山寺,更没有人知道枫桥。修建于梁朝的寒山寺本是姑苏城外一座很普通的寺庙,因为唐朝一个叫寒山的僧人隐居在这座寺庙里,人们就把这座寺庙称作寒山寺了,但仍是默默无名,只是一座幽静、冷清的寺庙。
落榜后孤独寂寞地来到苏州的张继,在姑苏城郊外,在月夜枫桥下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留下了一首诗。而这首诗,成就了一座桥——枫桥,更成就了一座寺——寒山寺。因为张继,枫桥不再是一座普通的石拱桥,寒山寺也跻身中国四大名寺之列。
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水乡的风光更是胜似天堂。张继来此的本意,也是想借苏州的美景排解心中的烦闷。然而,山光水色,笑语欢歌,更让他这落榜之人联想到别人的风光和自己的落寞。无人能诉伤心事,借景消愁愁更愁!
在美景与人群中穿行了一天,夜晚,张继登上了一艘小船,河水缓缓地流淌,小船在水面上随风轻摆,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枫桥下。
水波荡漾,小船轻摇,确实很舒服,张继一声轻叹,解衣躺下,可是,失意之人如何安枕?任他翻来覆去,仍是无法入睡。
张继索性披衣起来,老船工已经躺在船头睡着了。张继不想惊动老船工,就悄无声息地站在船头赏月。
此刻,船儿不动,水流无声,枫树不语,只看得见远处的渔火点点,天地万物都已归沉寂——而张继却醒着,陪伴他的只有天上的孤月和舟中的孤灯。
黑夜无边,寂静无边,悲伤无边,孤独无边。
张继独坐船头,久久地遥望长空,幼时苦读,十年寒窗,名落孙山,流落他乡,孤独寂寞一下子涌上心头,两行热泪从眼中不自觉地滑落。
乌鸦一声轻啼,张继缓过神来,天边月亮西斜,张继感到了一阵寒意,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衫。
已经三更,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里突然传来了撞击钟鼓的声音,万籁俱寂之时,这钟声显得洪亮又悠扬,划破寂静的夜空,直抵张继心灵最深处最脆弱的地方。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这奇特壮观的钟声占据了,而只有张继那颗失意孤独的心在回应着钟声,仿佛这钟声只为他一个人而敲。静夜里,钟声格外纯净悠扬,久久不散,落榜时分,异乡深夜,怎能不让张继震撼?他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得有股东西在心头憋闷,纠缠,翻腾,便起身回到舟中,用笔和纸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写罢,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第二天,张继离开了苏州。
天宝十二年,张继终于考中进士及第。
但是,1800多年后,无数人都还记得他曾经的那个不眠之夜,无数人还在传诵他那首《枫桥夜泊》。而张继落榜那年考中状元的是谁,他考中之后是怎样的风光,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落榜的张继、失意的张继、曾经孤独寂寞泛舟枫桥之上的张继,和他那首在孤独寂寞之时写下的《枫桥夜泊》,成了流传千年的不朽之作。
【人生感悟】
那个独孤寂寞的夜晚,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写下了一首诗,于是,他的名字随着这首诗流传千古,不再寂寞。
词人本色是武人
辛弃疾是南宋时期杰出的文学家、词人。在文学上,辛弃疾与北宋大文学家苏轼齐名,二人号称“苏辛”,又与南宋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有人这样赞美过辛弃疾:稼轩者,人中之杰,词中之龙。
与只懂得吟诗作对的文人、词人不同,辛弃疾还是一个军事家,甚至也有人称他是一个政治家。当代散文家梁衡称辛弃疾为“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唯一一人”。以武而始,以文而终的人生经历,这也注定了辛弃疾以他的词及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
辛弃疾出生于1140年,祖籍山东青州,他出生时,家乡已经沦陷在金朝统治者的手里。辛弃疾的祖父辛赞在金朝占领区里做过几年地方官,但是心里却一直向着宋朝。因此,辛赞很注重培养辛弃疾的爱国热情,他常常给幼年的辛弃疾讲北宋灭亡的惨痛历史,还带着辛弃疾登上高山,眺望祖国的大好河山,而辛弃疾也亲眼目睹了金人带给汉人的屈辱与痛苦,这一切,使他在青少年时代就立下了恢复中原、报国雪耻的志向。
他天生孔武高大,从小苦修剑法。1161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不堪金人压榨的汉族人民奋起反抗,22岁的辛弃疾就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
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辛弃疾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又说服耿京南归,并南下临安亲自联络。不想就在这几天之内又变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辛弃疾大怒,跃马横刀,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解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
辛弃疾惊人的勇敢和果断,使他名振一时。宋高宗便任命他为江阴签判,从此开始了他在南宋的仕宦生涯,这时他才二十三岁。
南归之后,他作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40年,但是却有近20年的时间被闲置一旁,他也再没有机会奔走沙场,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呼喊、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自嘲。他在一首《菩萨蛮?赏心亭为叶丞相赋》中写道:“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他不会和那些猥琐的小人同流合污,宁愿孤单寂寞地与青山为友,于是,便是“拍手笑”间,也流露出无比的惆怅和失意。
现实与辛弃疾的理想大相径庭,让辛弃疾深感岁月流逝、人生短暂而壮志难酬,内心也越来越感到压抑和痛苦。
在南宋的40年间,无论在何地何时任何职,甚至赋闲期间,他都不停地上书,不停地唠叨,一有机会还要真抓实干,练兵、筹款、整饬政务,时刻摆出一副要冲上前线的样子。
他任湖南安抚使时,曾创办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江南。后来他到福建任地方官,又在那里招兵买马。闽南与漠北相隔何其远,但还是隔不断他的忧民情、复国志。他不识时务的行为给自己惹来了许多的诽谤,加上皇帝对他的北伐也没多大兴趣,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危则招,朝有谤言则又弃而不用,这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