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细心勘查,曾强发现木床的床脚明显有被移动的痕迹,立即叫人找来一把铁锹,大家挪移床脚,他用铁锹撬去地砖,再去挖下面的泥土,泥土很松软。
曾强说:"泥土松软,显然是刚被挖掘,然后重新铺过的。"
一名侦察员接过他手中的铁锹继续往下挖,大约挖到60公分深时,锹尖碰到了下面坚硬的东西,传来"咔"的一声响!
肖军蹲下,用手去刨土,下面很快露出了小铁箱上面的铁皮。他再把小铁箱周边的浮土刨掉,就露出了整只小铁箱。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抱上来。
小铁箱曾经被凶手打开过,曾强从肖军手里接过来。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小铁箱,看看曾队打开会发现什么宝贝。
此时特别关心小铁箱的还有另一双眼睛,那就是站在一旁的王丽珍。此刻她的心情特别紧张,紧张得忘记了抽泣,为了看得清楚一点,用手频频去抹眼泪......
可是当曾强轻轻掰开盖子时,大家一看,都摇头失望了,因为里面并没像大家预见的那样是金光灿灿的什么宝贝,只有一盘普通的鼓形木质小象棋。
曾强当然也很失望,但是他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因为他知道它已经被打开过,而且取走了里面的什么宝贝,如今他们捡得的,只是罪犯认为没有价值的东西。曾强问王丽珍这小铁箱内原来装的什么东西,她家这小铁箱内到底被歹徒取走了什么宝贝。
王丽珍心里太紧张,也是太痛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曾强虽然得到的基本是一只空箱,但这一收获也不失为案件现场的一件重要证物,他双手轻轻合上盖子,递给肖军。肖军再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一只专装勘查现场遗物用的塑料袋。
曾队很严肃地叮嘱:拿回技术科认真鉴定。
4
现场的勘查工作渐渐从室内扩展到了室外,再到整个院子。但是除了现场土坑中起获的小铁箱,除了那张鬼写的字条,大家再没搜索到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也不知是凶手太高明或是鬼杀人的原因,在现场竟没遗留一个脚印,一个手纹,这也应了人们所说:鬼来无踪去无迹。
此时,曾经哭得像雨打芭蕉,满脸潮湿,之后才断断续续抽泣的王丽珍也随着刑侦人员从家婆的卧室来到了院子。
王丽珍抹去一把眼泪之后,紧紧盯住树下竖立的那根拴牛桩,突然大喊:"我养的奶牛呢?我家养的奶牛呢?奶牛呢?奶牛去哪儿了?"
她紧张地连喊几声,两眼又东张西望到处搜寻,再次高八度地"天哪"一声,一边指着拴牛树桩一边惊呼:"牛!我家养的奶牛不见了!我家养的奶牛不见了!呜呜......天哪!人被杀了,往后没有家婆喊了;奶牛被盗走了,往后没有牛奶喝了......还有......天哪!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呜呜......"
大家围着拴牛桩议论,曾强冲王丽珍大声问,她才抹一把涕泪止住哭声。她告诉曾强,拴牛树桩原来拴着她家养的一头很大的黑白花奶牛,如今已经不见了,这肯定是凶手杀死了她的家婆,又顺手牵牛把它拉走了。作为一个孤独的女人,这头牛对她实在太重要了,她已把它视为这个家庭的成员之一。人家城里养猫养狗,她一个乡下女人,养那不合适。为了多个伴儿,度过难挨的孤寡寂寞的日子,养一头温顺的奶牛做伴,牵到外面的山坡啃一会儿青草,牵回来就拴在院子里。家里多了这样一个特殊成员,也多了一点热闹,一份生气,她每天和家婆挤挤牛奶,喝点新鲜的牛乳,一举两得。但如今人去牛空,王丽珍越想越悲愤,越想越伤心,不由得再次从心坎里发出凄凉的恸哭。
看到王丽珍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敏感的曾强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作为方家的媳妇,王丽珍与服刑的丈夫已经连续几十年没同居,这其实已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而死者只是她年迈的家婆......但是王丽珍的哭相,那是心痛欲裂的真哭,那样子,简直比死了亲娘还痛苦几分。
曾强观察的目光是独到的,他的判断是准确的,王丽珍的哭,绝非做假,而是真悲伤真痛哭。出于职业习惯,侦察员们也都很注意王丽珍的哭相,都不动声色地审视王丽珍,见她披头散发,满脸鼻涕泪水,眼睛都哭肿了,大家想,确实是真哭啊,她与此案,不会有什么问题。
陶勇悄声说:"曾队,一头奶牛,价值几千元,看来这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件。显然,罪犯是在盗挖老人的什么宝贝时,被老人发现了,这才杀死了老人,最后逃跑时又顺手牵羊......不,是顺手牵牛......"
曾强没出声,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地上的牛蹄印。
刘杰忽然兴奋地说:"曾队长,有了!看来这罪犯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是太贪得无厌,挖走人家的财,还顺手牵牛......他这就难逃法网了。因为牛走到哪儿,他也会跟到哪儿,我们只要顺着这牛蹄印一路追寻,就能抓到罪犯。"
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办法,都说罪犯太贪得无厌。但是曾强却默不做声,他沿着地上很明显的牛蹄印走了几步,又沉思片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显然心里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果然,正当大家要听他的命令时,曾强突然一挥手,很自信地说:"这牛,不是被盗走了,因为在牛的蹄印后面,没有罪犯的脚印,分明这牛既不是被罪犯从后面赶走,又不是罪犯在前边牵着它的鼻子走......我估计,罪犯并不是要偷牛,他只是利用这头牛逃离现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理解曾强说的话。
"哈哈!大家就别说罪犯糊涂了,要是我的分析没错,罪犯是很清醒很聪明呢,可谓聪明透顶。大家看看,地上每只牛蹄印都这样深,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犯罪嫌疑人是骑在牛背上逃离现场的。"
众人略一思索,都点头称是。
曾强脸色凝重地说:"刚才我们面对的案件看似简单,但是从一些细节来看,尤其是从这个细节来分析,此案不简单!看来我们遇上了一个既阴险毒辣,手段狡诈,还很聪明的对手。他行凶杀人,抢走铁箱里的什么宝贝,为了不给我们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巧妙地骑上牛背潜逃......同志们,沿着牛的蹄印追踪,注意搜查罪犯从牛背上跳下的足迹!"
曾强抬头望一眼东边的天,天边已现出鱼肚白,他有点紧张地说:"同志们都累坏了吧?看,天快亮了,天亮对我们很有利,但是对罪犯却是坏事......大家赶快行动,走,一路追踪。"
刑警们打着手电筒,沿着牛蹄印追出院门。马鞍镇派出所的陶所长也和本所两名民警紧紧跟在后面。
大家沿着地上明显的牛蹄印一路追踪追到池塘边时,曾强用电筒晃着地面上很清晰的牛蹄印说:"大家看仔细了,一边追踪一边搜索,看,牛蹄与牛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宽了,这说明这头牛经过这里以后,不再是用一般的速度行进,而是甩开四蹄跑起来了。看它跑走的方向,是往山坡上跑去的......"
大家边打电筒边快步往前追踪。肖军走在最前面,他追出一段路以后,对赶上来的曾强说:"曾队,只见牛蹄印,没发现有人的脚印。"
曾强说:"这就奇怪了,罪犯骑的是牛背,而不是骑有坐鞍有缰绳安安稳稳的马背,牛跑动时身体绝对没有马平稳,罪犯完全没有可能骑着奔跑的牛而不掉下牛背......"他说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其他同志超过他继续往前追踪。
大家又追出去几十米以后,走在前面的肖军打着电筒朝不远处的山坡望去时,不禁冲口大喊一声:"鬼!"
他这一声喊,使大家同时都站住不动了,而且心里边都不由得有些发毛,死死地抓紧电筒朝肖军射电筒的地方照去......
多只电筒射出的光柱集中在一个目标上,而目标反射回来的却是两只灯泡似的亮光。这使大家的心瞬间忐忑乱跳,但很快便都松了一口气,肖军还自嘲地笑了笑。
刘杰喊道:"不是鬼,但是也和鬼差不多,是牛魔王,看,好可怕哟!牛的一双眼睛很大,在晚上遇强光时都会反光。"
"说得对,这肯定是那头奶牛,走,追上去,做好战斗准备!"曾队拔出手枪,喊了一声。
大家都一手端枪,一手打着电筒小心翼翼而又快捷地呈扇形往前冲。
大家越往前走越靠近那头牛,它也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它身上黑白两色相间,确实就是王丽珍说的黑白奶牛。
大家来到奶牛身前时,它抬起头怔怔地望向大家,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不慌不忙地吃青草。大家并没有去理睬这头奶牛,都端着枪朝四下里搜索。但是搜索结果,除了这头正在山坡上安详地啃着青草的奶牛以外,根本没见罪犯的影子。
曾强知道,一般的奶牛因为天天与人接触,都十分温顺,便走上去,先轻轻抚摸它的脸,用手掌探一探它鼻孔的出气,然后用手轻轻按在它的肚子上。稍顷,曾强的手离开了牛的肚子,轻轻摇了摇头。
曾强叹了一口气说:"牛很安详,肚子和鼻孔不再是奔跑时或刚停跑不久的那种喘吁吁的状态,它离开家,也是离开它背上的罪犯已有较长时间了。"
此时大家都很纳闷,因为奶牛,罪犯逃跑的线索就此断了。
有人嘟哝道:"也许,罪犯根本就没骑牛离开现场,可能是这牛挣开缰绳自己跑山上来了,与罪犯没有任何联系。"
此时曾强在低着头观察地上的牛蹄印。
"不!"曾强直起腰反驳说:"大家看,山上、这里的地面和那边的地面一样,是同样的泥土,同样有点潮湿,但是这里牛的蹄印却比那边牛的蹄即要浅,这说明,刚才牛背上是有人的。我是说在牛未奔跑之前......走,回到大池塘边!我估计罪犯是跳到池塘里避免留下脚印。"
"天啊,有道理啊!要真像曾队说的这样,我们真遇上高智商的罪犯了。"
夏季的天气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时晴时雨,变幻莫测,刚才显然是晴天,天上还闪闪烁烁地缀了许多星星呢,不知道雷公何时悄悄往天顶推来几块厚厚的雨云,一时间星光没了,老天脸一黑,又淅淅沥沥地洒下雨来。
望着捣乱的天,曾强无奈地说:"天公不作美,这雨,简直是在帮助罪犯逃脱我们的追踪。"
雨越下越大,大家只得赶着奶牛从山坡上往方家撤退。
天亮了,但由于乌云不散,大地光线晦暗,大家的心情也和这老天一样很不明朗。
在回来的路上,曾强感到这决非是一个孤立的案子,可能与王达江的"被鬼淹杀"有联系,既然都与鬼有联系,那当然就与马鞍镇许多人至今都道不清说不明的经常闹鬼的坟墓有联系。对于这样一个可能的系列案子,侦察案情与破解神秘的鬼,应同时进行。他突然想,字条是现场重要的提取物,显示它是杨得勋所写,可人死了当然就不能写字,除非是鬼写字。为了弄清这些扑朔迷离的事,得调查文化大革命那段有关的历史,调查杨得勋是否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