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云亓子吃完早饭一抹嘴,丢下一句,“吃完记得把碗收拾干净!”就又进了竹屋。
寄人篱下,只能任人差遣。封亦寒喝完粥,便挽起衣袖,认命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点庆幸自己小时候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少爷,以前娘亲在世,他们被封家大夫人安置在一个僻静又破旧的小院子里,没有下人,所有的粗活杂事都要自己干,像洗衣洗碗这类活,他通通都很在行。
收拾停当,他便也进了竹屋。屋子里温度很高,满室都是水气弥漫。在氤氲的水雾之中,他看到了那个体积很大的浴桶,桶里,云初阳全身不着片缕地泡在其中。她背对着他倚在桶壁上,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挡住了旖旎的春心,只露出点香肩。荧荧淡淡的水雾中,她光洁无暇的肩膀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水气缭绕,在这迷蒙的雾气中,她的背影似梦似幻,竟美得像是一副香艳水墨画。
“看傻眼了?”
云亓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封亦寒不禁回了神,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某老头,他道:“前辈,她与我有婚约在身,晚辈此举虽有唐突,却也不算是不合礼数。”
“婚约?”云亓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小子蒙老头我吗?她分明已经嫁人了!”
听了他的话,封亦寒不由心生疑惑,云亓子久居深山不曾与外人打过交道,而云初阳一直昏迷,更不可能告诉他这些事情,他是如何得知她嫁过人的?
难道说他的巫术竟到了这等出神入化的境地,掐指便知天下事?
“前辈你怎么知道她嫁人了?”虽然被看穿,但是封亦寒还是不由问出口。是的,他也想知道,云亓子的巫术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超凡入圣。
“云家之女自出生起身上就会佩戴香檀木珠,直到出嫁当日方可由家中长辈亲自替她摘下。”云亓子瞥过木桶中人儿空空如也的脖子,又继续说道,“这丫头从上次起我就没有看到她脖子上有任何东西,很显然她已经嫁过人了。”
“若是她自行将香檀木珠取下来呢?”封亦寒觉得单凭一串木珠来判断嫁人与否,似乎太果断了。
“决无可能!”云亓子语气笃定,看着他慢慢道,“这香檀木珠上都施有巫术,唯有在成亲当日由父母或长辈以花露净手之手方能取下。”
原来如此。
封亦寒侧目看了眼浴桶中依然沉睡中的女子,说道:“晚辈果然是起得太晚了,前辈你不仅做了早饭还把这浴桶中的水给换了,实在惭愧。”
“老头我才没有闲功夫来换水,这水就是你昨天烧的!”云亓子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回答。
“这还是昨晚的那桶水?”闻言,封亦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依旧在冒着袅袅热气的水,从昨夜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时辰,可是那桶里的水温度竟然丝毫没有下降,甚至还将整个室内的温度都提高了,实在神奇!
他不得不佩服,以前看不入眼的巫盅,果然有它的可取之处:“前辈的巫术实在让晚辈敬佩不已。”
“小子,你不用拍老头我的马屁!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老头我现在不问世事,你只要记住答应过我的事便好。”云亓子虽然很久不与人打交道,却也不糊涂,封亦寒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便已看出了他的别有用心。
“晚辈自然会信守承诺。”封亦寒郑重地对他保证,正如自己昨日所说,就算他不要求,自己也会取了夜天华的人头以祭母亲在天之灵。
“哼!你的话,老头我可不太相信!”云亓子冷嗤一声,道,“上次,你们来摘返生果时说过要替老夫找小黑,返生果给了你们,可是老夫的小黑在哪里?”
听他这么一提,封亦寒才想起上次似乎的确有提过帮他寻蛇,可京城那么大,若是他动用大批人马去找一条蛇,恐怕会被别人认为是头脑有毛病吧?再加上,近日本就诸事繁多,他还真的是把这事给忘记了。
“实在抱歉,晚辈并没有寻到前辈所说的那条黑蛇。”他道。
“是没有找到,还是压根就没有去找?”云亓子语气中带着嘲讽,有些不耐烦地道,“老头我最讨厌虚伪又说话不算数之人了!”
“老头,谁说我们没有找?”这时,突然有道清越的女声插进他们的谈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脸看向声源处,只见泡在浴桶中的女子已然睁开了眼睛,眸底还带着浓浓的水汽,看样子应该刚刚刚清醒过来没多久。
“你终于醒啦!看来这十几年前拔来的药草药效一点儿也没变。”云亓子得意地扬了扬白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改天把药柜里的所有草药都拿出去晒晒太阳,日后还能用呢!”
“老头,你给我泡十几年前的过期药草?”云初阳听了他这话,简直要无语了!十几年前,天哪,那到底过期了有多久啊?有没有副作用啊?
想着,她低头看向浴桶,当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胳膊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啊————是谁脱了我的衣服?!!!”
她的吼声惊天动地,就差没把房顶给掀翻了。
云亓子轻咳两声,走到浴桶前对她道:“不要这样大惊小怪,老夫在把你丢进去之前就施了个迷雾咒,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看到你的身体。再说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不是?”
本来听到‘迷雾咒’云初阳的怒气已经开始平复,但是当听完最后一句,她当即又火大起来:“老头,你什么意思?!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关你屁事!”
“你这个丫头真是没大没小!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的长辈,更何况,昨晚是老头我救了你的命!”云亓子气鼓鼓地瞪着她,然后甩袖出了门,“哼,你个小没良心!跟小黑一样!”
他一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封亦寒和云初阳两个人,虽然说有迷雾咒,除了水面上的胳膊,别的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云初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没有穿衣服,气势也有点矮。
空气里有什么在他们两人之间飘荡着,温度逐渐升高。
“那个……昨天是你送我来这里的吗?”云初阳记忆的最后一刻仍然停留在荒野里与黑衣人殊死搏斗命悬一线的那刻,对于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全无印象。
“没错。”封亦寒微微挑起眉角,又恢复了平日里轻佻风流的模样,“小阳阳你打算怎么回报本少呢,嗯?”
“你想要什么?”云初阳说完这话,只觉得两颊一热,自己现在这样光溜溜地坐在浴桶里说这种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