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给!”
小尤西斯兴冲冲地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弗达尔,可他并没有接过苹果。他只是阴沉着脸从小尤西斯身旁掠过,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呜呜,妈妈,亚历克斯把我划伤了。”小尤西斯跌跌撞撞向弗达尔夫人的背影跑去,哭喊着举起被刀划伤的手,鲜血沿着伤口滴落在地。
“别闹了,尤西斯。亚历克斯还只是个婴儿。”弗达尔夫人着看着怀里的亚历克斯,脸上洋溢着温柔。
“可是,我真的被划伤了。”小尤西斯看着越走越远的母亲,便奋向她跑去,最终也只是瘫软在地。他看着身后的血迹和自己发白的伤口,却什么也做不了。
“妈妈,别走。”他蜷缩成一团,如同虫子一般,虚弱地小声地哭喊着:“别走……我好冷。”
“我好冷……”
……
“尤西斯?尤西斯?”
在佩西娅的轻唤中,尤西斯从梦里醒了过来。
车轮声,马蹄声,还有风姿卓越的佩西娅。是的,他正在去契切林城堡的路上。
“我们快到了,亲爱的。”佩西娅柔声说着,轻轻拭去了尤西斯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怎么了,没有休息好吗?”
“没事的。”尤西斯握住了佩西娅的手,“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宴会。”
穿过层层榆树林,契切林家的仆人早已在城门前恭候多时。
一声马哨后,卡鲁森家族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前,尤西斯夫妇携手款款而下。
也许是家主逝世不久的缘故,维?契切林没有出面亲自接待。仆人们简单寒暄后便引着二人,沿着黑色的石子路走到了城堡内。
尤西斯看着城堡内精致的装潢,讶异于契切林家族的财富和权利,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谁有能力去夺走这个城堡主人的性命。
“嘿,尤西斯!传言是真的——你果然有一个精灵老婆!”一个年轻男子从侧室绕了出来,他的眼睛止不住地在佩西娅身上游走。“瞧瞧这个美人儿,她一定很棒吧?”
“原来是国王陛下。”尤西斯看出那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玩世不恭的痞性,便断定了他就是变年轻的瓦奇隆四世。
“看来流言是真的。”尤西斯在佩西娅身旁耳语一番后,面容魅惑娇美的佩西娅便迈着欲望的步子靠近了瓦奇隆四世。
瓦奇隆四世嗅着佩西娅的发香,又瞥了一眼她的半抹酥胸,颤颤地说道:“我见过不少精灵,像这样的绝品尤物我还是第一次见。”
“区区精灵而已,国王若是不嫌弃,大可拿去。”
“这,这有点不大讲究吧——”
“——尤西斯阁下连妻子都可以送,好魄力啊。”安泽尔推着维从侧室出来,“阁下还记得我吗?”
“哟,安泽尔先生来啦!”瓦奇隆四世搂着佩西娅的细腰,回头看着安泽尔二人笑着说到。
“安泽尔先生,维小姐。”尤西斯弯腰致意。他看着亲密的二人,不由得笑着问到:“安泽尔先生,不知道阿妮薇小姐是否康复?当时她与我们一同来到卡塞尔城,如今听闻她长睡不起——不知道对她爱的轰轰烈烈的安泽尔先生有没有找到救治的方法呢?”
哪想到安泽尔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沉默地推着维从尤西斯身旁走过。
“尤西斯,我们这次聚集的目的可不是在这里摇唇鼓舌。”维淡淡地说着。她看了看身旁的安泽尔,眸子里满是遗憾。
“安泽尔只是奉了……父亲的遗愿。”提及自己的父亲,维不禁哽咽起来。
可怜的女孩!以前那个在她身后为她推轮椅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安泽尔总有一天也会回到阿妮薇身边,而她只能坐在轮椅上,一遍又一遍以泪洗面。
“喂喂,”安泽尔搓了搓维的脸。他看着泪眼婆娑的维,轻轻拭去维眼角的泪花。“既然格奥尔基先生把你托付给我,那我就不允许你再流眼泪。”
“是的维,没有什么好伤感的。”沃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更何况你父亲的死,相当值得。”
尤西斯看着这个脸色和切诺一样苍白的人,被眼罩遮住的伤口便没来由的幻痛起来。
“啊,是沃坦,我唯一的主神!”瓦奇隆四世看着突然出现的沃坦,连忙抛开了怀中的佩西娅,像条狗一般匍匐在沃坦脚边。
“沃坦?”尤西斯默念着这个古怪的名字。
他知道整个尼盖尔王国可没人敢随便叫这个名字——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拖棺人』沃坦?
“没有格奥尔基阁下的牺牲,各位也不会聚集在此。”沃坦踩着身旁那位虔诚无比的信徒走到尤西斯面前,嘴角不经意轻轻上扬。“虔诚信徒们的聚会,听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吗?”
尤西斯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觉得恶心,而安泽尔和维却熟视无睹。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眼前这个家伙的仆人。
似乎是个圈套呢。
“尤西斯阁下,聪明如你。”沃坦说着,“我只求合作,将您的蛇之戒给我。”
“作为回报,整个尼盖尔王国都可以归你所有。”
蛇之戒?他怎么会知道?
“沃坦阁下说笑了,我与阁下素昧谋面,更别提什么戒指了。”尤西斯试图敷衍过去。
“尤西斯,那不是你能驾驭的力量。”安泽尔应和道,“这本就不是属于我们的力量,它只会带来不幸与灾祸。”
尤西斯看着众人,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冷漠的父亲,想起了他的突然死亡和母亲的死,又想起如今卡鲁森家族只有一人,恍如大梦初醒一般。
是啊,自从这枚戒指出现后,无形之中什么都改变了,自己却没有发现。
尤西斯缓缓将怀中的戒指取出,仔细看着它雕刻的纹理。而那条幽绿的小蛇正摄出动人心魄的光芒,让人不忍割舍。
“这是洛基的戒指。”尤西斯将戒指轻轻戴上,他一直都知道这戒指隶属于那位邪神。“这是我用我的命和佩西娅的命换来的。”
“它就是我们的未来,绝不是区区尼盖尔王国可以交换的——你得拿出比这个国家更有价值的东西!”
“洛基可造不出这些东西。”沃坦纠正道。他露出了手上的狼之戒与鹿之戒,还有那枚到手不久的鸦之戒,“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要拿走什么,尤西斯阁下?”
“我要一个答案。”尤西斯将拳头攥紧,手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告诉我这戒指的来历,还有你到底是谁。”
“轰隆——”
屋外突然雷声发作,霎时间雨水倾盆而下。裹挟着这雨水的狂风猛烈的冲击着契切林堡的每一处,在屋内的众人竟能听到雨水和狂风轰击城墙的巨响,仿佛下一刻这座坚固的城堡就会被摧毁。
“「我是沃坦,一个驱魔人。」,也许你希望我这样告诉你。”沃坦幽幽地看着尤西斯,他青蓝的眸子慢慢地被一层白色的翳遮住。“可惜,沃坦已经死了。”
尤西斯只见天外一阵电闪雷鸣,沃坦便在一声炸雷后从人们眼前消失,同时也带走了所有的光亮。
“发生了什么?”瓦奇隆四世在黑暗里颤颤地问着,他瘫软在地摸索着爬行。
突然,毫无预兆的巨响从天边传来。那石破天惊的声响震颤着每个人的心脏:
“我是风暴掠夺者者!我是雷霆之主!”
这是属于古神的呼唤。
“尤西斯,你都干了什么?”安泽尔搂着颤抖不已的维,他尽可能的想安抚她的情绪,可被冷汗浸湿的衣衫出卖了他。
尤西斯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和滚滚雷云,下一秒,风声划破窗户的声音在尤西斯耳旁迸裂。
早已狂怒不已的飓风将契切林堡的城墙整个摧毁。东边,西边,上面,下面……尤西斯亲眼看着这些砖块与水泥的混合物是如何被自然的力量瓦解。
“快趴下!”佩西娅飞扑过去将尤西斯从一块掉落的巨石下推开。
跌倒在地的尤西斯脸色苍白,他看着怀里鲜血淋漓的佩西娅,看着身后蜷缩在一旁颤抖不已的安泽尔。四周早已变成一片废墟,那个小丑似的国王发了疯似地在荒野里奔跑,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恐惧会追上他,将他吞食殆尽。
文明毁于一旦,那至死不渝的尊严和承诺与此刻而言就是个笑话——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怖体验。
“暴力与杀戮是我的仁慈!”
“我创造万物,我制定法则,我主宰一切!”
尤西斯惊愕地看着天边变幻莫测的厚厚云层,在某个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我是奥丁,我是不灭的神王!”
一阵炫目的闪电从云端迸裂出来,天地间亮如白昼,借此尤西斯确定了之前他所见的一切——在狂风与暴雨交织的云端,一个巨大而震摄人心的面容被闪电和雷霆勾勒出来,它怒不可遏地注视着在躺在荒野里的尤西斯。
下一秒,雷声大作:
“尤西斯,你的神惧怕我!”
“我将摧毁他,这是我复仇的序章!”
说完,它张大了嘴巴,无论尤西斯一行人如何哀求哭喊,都将他们一并吞下。
……
“感觉如何,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面对沃坦的提问,尤西斯根本无法回答。此刻他四肢冰冷,身体僵直。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见那些奇怪的幻象,但眼前这个人——不,他就是神明的存在!
最终,尤西斯用力吐出字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戒指的事了,沃坦阁下。”
……
切诺披着一件兽皮蹲趴在灌木里。他看着外面的农舍,耐心地等着某人出来。
“轰隆——”
大雨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
但切诺依旧趴在灌木丛中仍由雨水打湿。他发誓要等到屋子里的人出来。
“月派驱魔人范?切诺?海辛,滥用武力违背驱魔人守则,格杀勿论!”
唉,果然还是追兵先找上门么?
切诺翻身躲过身后人的袭击,同时立刻唤醒四肢的契魔,双臂抱头挡下了那个追兵的一记鞭腿。接着右手顺势拉住他的腿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左手打出推掌,最终也只是将追兵震出数米。
“再来啊,亚瑟。我教了你可不止这点儿东西。”切诺冲着亚瑟招了招手。
亚瑟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泥,他知道切诺刚才的攻击要是动用契魔的力量的话,他的腿和胸早就支离破碎了。
明明已经是一个滥杀无辜的魔物了,还装什么手下留情!别小看我啊切诺!
“刚刚你本可以杀死我,切诺,可惜你错过了。”亚瑟缓缓起身,在下雨天里他的种族优势被放大,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出他真正的猎手形态。
“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吧!”
切诺看着压低身体的亚瑟,他注意到亚瑟的体型突然变得巨大,四肢变得修长矫健,就连身后的尾骨也彻底发育呈现完全。
利爪,獠牙,鳞片……此刻的亚瑟完全是一匹野兽。
“『鬼鲨亚瑟』。”
切诺看着亚瑟那巨大高耸的骨头尾巴,想起了魔物们是这样称呼亚瑟的。
但这里可不能成为战场。
切诺转身便向密林里跑去。亚瑟一路四肢并用,贴地疾行。最终,二人在一片空地交战了。
“来吧,看看你有多少长进!”切诺刚脱口而出,下一秒,亚瑟便出现在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子直刺切诺咽喉。
切诺抬手格挡,没想到在击中他的瞬间亚瑟竟然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坚硬而灵动的尾巴将切诺的双肩迅速刺穿,而利爪直袭切诺的心脏。
就在即将洞穿切诺胸膛时,亚瑟注意到了一丝异动。他立刻用尾巴击地脱离这个位置,但依旧慢了一步。
“砰!”一声脆响后,亚瑟又一次被切诺震开。一个巨大的翅膀状的契魔在切诺背后缓缓舒展开来。
“第五只契魔。”亚瑟擦去嘴角的血,“你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呢,切诺。”
“你确实变强了,亚瑟。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切诺说完挥舞着身后的翅膀飞机地面,“以后再指导你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可不会放你走,切诺!”亚瑟瞪着想要飞遁的切诺,尾巴和双腿同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竟将他生生弹离地面,犹如一枚箭矢一般高速向切诺射去。
“下次吧,亚瑟。”
尽管攻势猛烈,但处于空中的亚瑟无法使得攻击变得更加灵活。切诺挥手便轻而易举般将其攻势化解,失去支撑点的亚瑟只能缓缓坠向地面。浓烈的不甘从亚瑟胸膛里涌出,他向着飞遁的切诺怒号,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唉,不是这么打的。”
一道比乌云更黑的漆黑的身影划破雨幕,他双腿踩着切诺的肩膀从天而降。
“给我下去吧,老爷子!”摩卡双腿用力,硬是将飞遁出地面数十米的切诺压了回去。后续的惯性硬是让切诺在泥泞的地面上划出血污。
“你这家伙……”切诺收起了身体里所有的契魔,他知道只要摩卡出现,就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哈哈,人在离开的时候可不能留遗憾。”摩卡指了指一旁的亚瑟,“这是亚瑟告诉我的,顺便说一句,他偷偷调查了你的背景,知道你有个女儿。”
说到这里,摩卡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哈哈哈,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当女儿?这是真的吗切诺?”
“这并不好笑,摩卡。”亚瑟捂着伤口走到切诺面前将特制的禁魔咒印施加在他身上,“他的女儿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好笑的。”
“算了,他理解不了的。”切诺看着摩卡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一些羡慕。
要是能一直这样活着也很好。
“谁说我不明白。”摩卡突然出手将亚瑟施加的禁魔咒印驱散。“我聪明着呢。”
“你又想干什么?”亚瑟已经不耐烦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老师,我可不会抓他。”摩卡转头看向切诺,“告诉我亚历克斯的事,你已经瞒不住了我。”
“亚历克斯?发生什么事了?”亚瑟没有弄明白情况,他甚至不知道亚历克斯的导魔体质。
“每一个驱魔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摩卡。”切诺缓缓说道,“做好自己,这不是你该涉足的。”
“那么你呢,你应该死在这里吗?死在这片孤寂的密林里?死在在里自己女儿屋子的不远处?死在我们手里?”摩卡看着切诺那苍白的脸,雨水打湿了他的胡须。
“你时日不多了,切诺。”
切诺抬头看着摩卡,那个没心没肺的精灵此刻严肃的像个木头。
“几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会一点魔法的佣兵。”切诺缓缓开口,“那时候三大种族处于混战,为了生存,我效力的势力也在不停变换。久而久之,也了解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
切诺抬头看了看听得入神的二人,便继续说了下去。
“有一次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少女。”
(以下是切诺的回忆)
……
“嘿,孩子!”
我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但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看了看周围,鬼气森森得。我知道要是放着不管,她活不过今晚。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对着她说道,她没有回答我。
可能是个哑巴。我心里这么想着。
“这里很危险,快回家去吧。”她歪着头看着我,仿佛听懂了我说的话,接着便用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到:
“什么是『家』?”
搞什么呀?这女孩难不成是太傻被人抛弃啦?
“唉,跟我走吧。”
我叹了口气,便去牵她的小小胳膊,她却一步也不肯走。
『薇拉等哥德尔』,我看着她缓缓写下着这几个字。不过可算是知道了她的名字。
“哥德尔走了,是他叫我来接你的。”
奥丁在上,我只得编个谎言,绝无欺诈之意。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一个女孩竟然改变了我今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