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一套修养身心的拳法,顾昭接过绿荷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回里屋换了身衣裳,便坐下来用早膳。
“怎又是这粥,都喝了快一个半月了。”顾昭嫌弃地搅了搅瓷碗中的药膳粥。
“夫人,苟大夫说了,您受伤睡了近两年,前个月才刚恢复意识,这丹参粥对您的身体的恢复有利无害,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也要好好吃药,而且您能这么快下床活动也多亏了苟大夫的药膳呢。”绿荷在一旁规劝着。
“别跟我提那个苟大夫,真是人如其名,狗的很。明明我脑子就没病,偏偏还要走一套什么苟式治脑十八疗法,可不就是看上沈之瑾的小金库了嘛,硬生生让我吃了一个多月的药膳。还不能出门,不知道我都快被闷死了么。”顾昭愤愤到,一副我很委屈,快来安慰我的样子。
“夫人,这事大人吩咐过了,您现在确实不合适出门,而且现在外面也不太平,前段时间,教司坊那边还闹出了人命,到现在都第三起了,皇上盛怒,委派大人接受办理此案。据说被夺命的都是十八的妙龄女子。”绿荷在旁边绘声绘色地说到,说完还害怕似地抖了抖了肩膀,一副外面世界很可怕,夫人您别去的小可怜模样。
本就是想同往日一般逗逗绿荷,却不想还能听到感兴趣的东西。
自顾昭醒来并能活动已近一个半月,而她能这么快下地走路,也多亏了她家夫君沈大人沈之瑾的辛劳付出,没日没夜地为她按摩舒筋骨,缓解她机体的僵化,至于她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是多亏了绿荷这丫头每日唠嗑,时不时就讲述她家大人对她家夫人多么的情深,讲的是顾昭的耳朵都能起茧子了。可气就气在顾昭确实是摔坏了脑子,这可不,这百年也不难得一见的失忆不就被她遇见了嘛,还一忘就忘得一干二净,半点水花都想不起来,要是因情失忆,还能和她家沈大人上演一场苦情戏,让自个过把戏瘾呢。惨就惨在她连自个的名字都是沈之瑾与她讲的,至于她爱沈之瑾爱到非他不嫁,终于以真心感动上苍,终于嫁给他时,顾昭看着沈之瑾那张精致而又禁欲的脸时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她怀疑的心,不过在有幸目睹过沈之瑾的小金库后,顾昭觉得她可能前半生真的爱惨了沈之瑾,外加他的小金库。
可以说顾昭是肤浅的,但即使失忆,一些原始的反应与性格是基本不变的,譬如她下意识的小动作,譬如她的恶趣味,诸如此类,说明失忆前的顾昭还是好好活过她的前半生的,至于她到底真心信了几分,这也无从考究,就如她的人生标态:活在当下。至于关于她自己以及与沈之瑾的种种,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呢,若你想它是真,那便是真,若你认它为假,那便是假。而沈之瑾所讲述的过往是真是假,对于顾昭来说也不是多么重要;换一角度看沈之瑾,他不过就是一个想把顾昭留在身边的可怜人罢了,至于真假,他和她信了便可,再也无关其他了。
在五个月之前,其实顾昭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机体暂时无法如往日一般灵活活动,她也并未惊动他人,而是静静地休养生息,在夜间无人时才会悄悄活动关节,或许是她本身的性格使然,即使记不起一些关于自身过往的事情,她也不会让人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况下。且根据她“沉睡”的这段时间通过对周围的感知可以了解到,她身处一座府宅的别院里,周围应该是种满了海棠花树,府邸的主人姓沈,身居要职,家中应该人口稀少,从她可以安静地待在别院修养而无人打扰可知,每日基本上都有丫鬟在她身边候着,为她擦洗,换衣。而后来在她身边伺候的绿荷正是在她沉睡时照顾她的丫鬟,自她“未清醒”时,便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一些小事,不过多半是关于府邸主人沈大人的事,这也越发让她好奇她与这位沈大人的关系,而直到她自我恢复意识的一个月后,也就是四个月前,顾昭第一次真正地“见到”了这位沈大人,那晚的月色也如往常美得让人沉醉,顾昭原本想试着活动脚关节,却听到门房外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回来了,顾昭只能放弃活动,安静地闭上眼做回她的咸鱼,除了听到一声插捎声,而后剩余的是一片寂静,直到感觉有人轻抚了她的眉眼,一声低到不可闻的“昭昭”,让顾昭顿时知晓,是那位沈大人回来了,由此顾昭也似乎可以猜测她的名字多半是有个昭字了,那晚那人只有先前那声“昭昭”,而后便再无其他举动,像是静静地看着她,似要看出一朵花来,即使无法睁眼窥看,顾昭想,今晚的月色也没有这位沈大人来的令人沉醉。
后来接连几天,这位沈大人时不时就来看她,一看就看了一个下午,天气阴凉时,还会抱着顾昭到院中晒太阳,那也是顾昭第一次窥知院中的景象,一院海棠,美得夺人眼眸。那段无声陪伴的日子,温柔了时光,温柔了岁月,也成了后来顾昭回忆中唯一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