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用完午膳回院子的时候，在院门前看见了宋衍之，临舟觉得很是意外，不过更多的是高兴。
“衍之，你在等我么？”迎上去，她就知道依他的性子不会闹多久的，今天就是头了。
宋衍之见了她就撇开了脸，小声说：“是我爹叫我来找你。”
好小子，还是不肯叫师姐，临舟说：“师父找我有什么事？”
宋衍之说：“是慕容师伯府上惹了麻烦，来托我爹差人去援助。”
“哦？”慕容是武林大家，有什么麻烦需要求助外力，不过她没有多想，“那师傅怎么说？”
“我爹叫我跟你一起去。”他看着脚下一串蚂蚁，目不转睛。
“什么时候？”
“今夜。”
“那好……到时候我跟你同去。”正好趁机跟他说说话，一直这样也不好。
走回房里的时想起董琹来，那样的话……今晚的邀约就要推掉了。
放飞带信的鸽子，眼前彷佛已经看见了那个气包的德行，一定又会生气了。
到慕容府，他们并没有进到，只是在外围的隐秘之处守夜。
临舟对事情不太清楚，几次想开口了解，可是看见宋衍之面无表情的脸的又把话咽下去了。
说来也奇怪，分队的时候怎么偏偏就分了他们两个一组呢。
“师姐。”
在临舟游魂天外的时候，宋衍之突然叫了她。
“啊？什么事吗？”她惊讶地反映过来，没想到他会开口叫她。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停了一会问：“师姐有什么惦记的事吗，总是走神。”
他已经看了她许久了，奈何她一无所知，也没有开口说句什么……这些天，都没想过吗？
“这个，也没什么。”又说到走神的事，临舟干笑了几声。
“师姐跟董琹交情很好吗？”他突然话锋一转，问得临舟不知所措。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她看着他，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没什么，听说近期你跟他来往密切罢了。”踢着脚下的石子，他静静说。
“什么？”临舟愣了愣，她跟董琹切实有来往，可是都不曾明目张胆也谈不上频集，书信倒是天天有，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真，且不淡正与邪的对立，就我爹而言，他会很生气。他不想听到任何与灵教有关的事，更不想你跟那种人有所接触。”
“为什么？”她平复心情后问：“师父跟他到底有什么过节？”
如果只是因为余长卿，那也太迁怒……
他摇头，“就算没有过节你不应该跟他来往，你知道他恶名在外，也知道他暴戾血腥。”
“可是……”临舟想辩解，遗憾却找不到可以辩解的词句，许多事，不是她一个说了算的。
“你不必替他说话，那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望着璀璨星空说：“我知道你心不在我，可是我亦不想你伤心，师姐，不要喜欢董琹，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说这些，难道只是提醒我吗？”怔怔发问，她的手心有些许冰凉。
宋衍之看着她，缓缓笑了，“你以为慕容家辉轻易求援吗？师姐，你变得轻易相信了，你已经失去了谨慎之心，为什么？”
这些日，她的变化。她时而的浅笑，时而的懊恼，时而则是怔怔发呆，变得更加的活泼动人，这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深深嫉妒，嫉妒让个让她会思念，也懂得会微笑的人。
他想知道那是谁，如果不是师叔，那会是谁？
“这么说，你是故意引我出庄，然后呢？”一抬头，临舟的眼眸变得犀利，像剑光一样逼视他。
看见她这样，宋衍之苦笑，终说：“我是故意引你出来的不错，但是师姐，你更令我出乎意料，没想到你喜欢的竟会是他。”
默默递出一张纸条，小小一张，上写着：“今夜子时来访，接驾。”这是那夜耽搁的那一封，原来是他收了。
临舟伸手接过来，微笑，这字里行间的德行。
觉察到自己的笑意，她慌张地收起，纸条捏在手中说：“只是几个字，能证明什么？”
说着否认的话，心里一丝难过。
“师姐，何苦再否认。”今夜的宋衍之，一直太平静，像水一样。“我引你出来，自然不是为讨论你的心之所属。”
“不然？”她却想不到他的目的……难道，“山庄派出的人其实不是前往慕容府的吧？”
他低头说：“不错，来慕容府的只有你我二人而已，其余的……应该已经在杀董琹了。”
“杀……杀董琹？”她十分惊愕地张大眼，“为什么？谁叫……”
问不出口，这还能是谁呢。
“你拦了我的信鸽！”狠了眼神，她不置信地看着宋衍之。
“是我，是我拦的，也是我告诉爹的，是我怂恿他围杀董琹，都是我……”
临舟越激动，他就越是冷静，冷得心凉……她果真是……
“你……”临舟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就走，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也是平生第一次恨自己轻功不精。
“太迟了……”宋衍之对她留下的一缕清风呢喃。他希望她来不及，他希望她错过……不是见不得人好，只是……
呼呼的风声，她疯狂地跃去，心里想着那个相约的地方，恨不得一步跨过所有，去到他身边。
周围一切飞速掠过眼前，她目的就是他的所在，但是有那么一个地方，也是让她移不开脚步的地方。
那里充满回忆，如果只是充满回忆，她可以轻易地跨过，但是再加上一个充满回忆的人，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师叔……”
那棵葱葱郁郁的榕树下，他清丽出尘，脸上是淡漠无绪的，仿佛他只是一抹与凡世五官的魂魅。
临舟望着他，开口：“你在等谁？”
“在等你。”他浅笑望着榕树，“站在这里真是怀念，从前，也像今晚似的，曾在这里等了一晚。”
听他用这么怀念的声音说起，临舟止不住去猜想，“师叔等的谁，她来了吗？”
大概是没有吧，若是来了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了，一切一切都会不同……
“没有。三年前她没来……今晚却来了。”曲禅冷涩的笑起，“临舟，你有时真的让我猜不透，明明……”
“明明什么？你……在等我？”她怔怔听着，似乎听差了他所表达，若果没错，那是……
“不过三年而已，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那年她还是豆蔻年华，十六七的年岁不懂怎么面对心里的向往和思慕，然，女儿家，即使再怎么沉着文静，始终会泄露了一点不同寻常。
“你连回应我来是不来都没有……”
那年站在这树下，等了一晚，真的等了一晚，想到天就亮了，那种不敢的心情，不堪回忆。
“你说……你曾等过我？”那为什么，自己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
他低首涩涩地笑，“你果然不记得了，那时你最喜欢看些野史奇闻之录，记得也喜爱一本叫《洛神赋》的书册，你央我给你寻的，我亲手交给你，你只要翻开首页就可看到……我写的诗文，和一封简信。”
那短短二十个字，倾注他所有，可是却石沉大海。
听了他说，临舟愕然想起那时候的每一幕，“你的诗文，我……”
记得拿到书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向曲禅要一样东西，拿到的时候心情难以平复，直到两个人分别也没有静下来。
“我确实收到了书，那时第一个看的却不是我……”她想起来睁大了眼睛，“是衍之，他从我手里抢夺，我怕损坏了就放了手。”
之后，书还回来了，翻开却没有他说的诗文。那本书甚至现在还时常翻看。
“这么说来，你当时并不知情？”她没有看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回应的原因竟然是她没有看见……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令到曲禅不知作何反应，难道出走的这些年，全都是因为……只是因为世事弄人，那些雕琢许久的话，她全未看见。
“没有，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心里也沸腾了，是否能认为师叔曾也爱着……“那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
如果来了，如果他会对她说，那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
“我那时想说，也是现在想说，可是你呢，你的心里还有我吗？”能否装得下，能否为了他，让脚步就此停留。
面对这般直白的询问，临舟沉溺在这些年的自我折磨，原来原来，他早已传递……
深深呼吸，她的眼角溢出泪水，“师叔……你的心意临舟只能心领了，我心之所属，师叔不会不知道。”
他会在这时说出，难道不是因为知道董琹的所在，难道不是为了阻止她的脚步，那真正的喜欢，又有多少。
她果然是拒绝了，还是拒绝了吗？
“你就那么执着于他。”曲禅苦苦将涌上心头的酸意压下，终问：“如果，那年你看了见信，会不会来？”
如果，又是如果，宋衍之也曾这样问过，她说实话，结果却更令人难受。
终究是摇头，指尖暗地抹去眼泪说：“不会，我待师叔从来是敬爱的，却不是****。”
这么说了，就让那段酸涩的过往随风而逝，就当她的心在不知名的云雾里迷过一次路，如今出来了，虽不是万丈光芒，却知道那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
在风中最后看他一眼，她随风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几点看不见的泪迹和一声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