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位于齐州边陲,距离京城约有八百多里的路程,由于本次狩猎大多官员都携带了女眷,行动速度并不快,是以等到到达路城时,已是第三日的傍晚。
齐州的大小官员早就在此等候多时,见到皇帝御驾终于到来,连忙迎上前来,对着帝辇上的帝后一阵嘘寒问暖。只是皇帝久未出京,一路的颠簸早让他打消了原本的兴致,面对上前大献殷勤的地方官员,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应付,简单敷衍了几句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行散去。
身为皇帝的贴身内侍,怀恩察言观色的能力可谓是炉火纯青,他一眼便看出了皇上的乏意,连忙上前道:“陛下,一路舟车劳顿,诸位大人想必都也累了,不妨今日便先安置下来,待明日再行狩猎之事?”
“你这老货倒是惯有主意。”皇上笑骂了一句,却是没有反驳怀恩的话,而是顺着说道,“这一路确实波折了点,这样吧,传朕旨意,今日让诸位臣工就近歇息,明日卯时准时祭祖。另外,记得吩咐所有御林军,这里可不比皇宫,让他们都给朕多注意着点。”
说是就近歇息,但何人应该住在何处,出京前便在礼部众位大臣协商下做好了规划。在听怀恩传达皇上口谕后,所有朝臣向皇上行礼谢恩,目视帝后进入正中心的营帐后,便也各自携带自家家眷,前往了既定的住处。
“没想到你久不出世,礼部竟还记得你这个荣王的存在,连离京狩猎也都记得给你留地方。”虞洋扫视了一眼这大小仅次于皇上的营帐,笑着打趣道。
赵誉倒是并不意外,只笑着回道:“世人皆道礼部的那些个人最是迂腐,但换个思路想,其实他们也是最精明的。别说是我这快为世人遗忘的荣王,就是已经和皇上彻底闹掰的宁王,各种礼遇礼部都不会少他的,毕竟刘言一天没有自立,就一天是凌圣的朝臣,礼部给他所有该给的,同样是符合规矩,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因为这种事难为他们。”
“原来如此,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书生心中原来还有这般算计,看来平日里还是太小看他们了。”听了赵誉的解释后,虞洋不由唏嘘了一声。
不过虞洋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的意思,向赵誉打了个招呼后,便先挑了一个房间进屋安置了,这一路风尘仆仆,她得去洗个热水澡,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赵誉倒是没有立刻安置,随意找了个坐处便陷入了沉思。前些日子云臻在将行程图交给黄峰的同时时,还将行程图、布防图等一应图纸交给了他。但今日在亲眼目睹猎场布防之后,赵誉发现猎场明面上的兵力虽与布防图上相差无几,但藏于暗处的力量却远超他的预料。会出现这样意外的情况,要么是皇帝察觉到了云榛的异处,刻意对他选择了隐瞒;要么是皇帝心中另有谋算,亦想借此时机,玩一把大的。
仔细想来,此番出京狩猎,皇上的本意是帮云榛吸引齐州官员的注意,方便他深入调查人口失踪一事。倘若皇上真的对云榛产生了怀疑,那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会放任云榛离开自己的视线,更别说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办,是以第一种可能性并不大。
可若说是第二种可能性,那么问题又来了,当今圣上小心翼翼了一辈子,如今朝局好不容易出现了好转,按照他的性格,他本应该继续求稳,待彻底消化战果后再徐徐图之。但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地离了京城,甚至甘愿冒着未知的风险放手一搏,这种近乎赌徒的激进行为,实在是不像皇上往日的手作风。
任凭赵誉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没能猜透皇上的真实想法。最终他索性放弃继续深究下去,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有黄峰顶在前面,猜测皇上想法这种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去头疼吧。至于他赵誉,只需当个安静看戏的渔翁,待到时机成熟,给予皇上致命一击便可。
如赵誉所料,黄峰现在确实头疼,只不过让他真正感到头疼的不是皇上,而是意外出现的赵誉。
“赵誉还是来了,这是不是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测并非是空穴来风?”安王府的营帐里,秦澜开口问道。
黄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在注意到沐影这个人后,这些天来我也一直都在探查赵誉和沐家的关系,虽说依旧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就以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也足以看出,两者之间关系确实不菲。也就是说,赵誉远不像他说的那样置身事外,这次出席春狩,正是说明了他的态度啊。”
“那他的出现,会不会让我们的计划节外生枝?”秦澜皱了皱眉,虽然黄峰之前提过现阶段的赵誉不会是他们的敌人,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赵誉这人藏得很深,实在让人难以察觉他的真实想法。
黄峰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的赵誉完全不同于他印象中的那个赵誉,若还按照之前的想法去猜测他,必定会吃大亏的。
“等明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再说吧,我总觉得,他这次来势汹汹,但却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回想着赵誉近日来的态度,黄峰开口说道。
见黄峰已有决策,秦澜便不再多言,换了个话题道:“言开刚传来消息,自皇上离京后,京中戒备虽提高了数倍,但防守能力却低于以往,显而易见,皇上带出来了不少人马。”
“那倒确实。”黄峰赞同的点了点头,不由说道,“真不知道说咱们这位陛下什么好,他这么做是让自己的安全多了几分保证,可却也造成了京城守备力量空虚,倘若刘言趁此机会做点什么,就算皇上能够平安回京,这京城姓什么还真不好说啊。”
沉默了一阵,秦澜才缓缓开口,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皇上与三王府缠斗多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可既然如此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经秦澜这么一提醒,黄峰也反应了过来,皇上再怎么说也是和三王府斗了一辈子的人,在这方面比历代先帝都有经验,他才不会不管不顾就这么甩手离京,想来京中还藏着什么后手,等着算计那些坐不住的人。念此,他突然有些期待刘言会出手了,毕竟无论是谁胜谁负,对他来说都是乐成其见的好事,有些时候,他也同样享受充当渔翁的乐趣呢。
“给言开传消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的主战场是在这边猎场,京城诸事,只需隔岸观火便可。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咱们的这位陛下,能不能给我带来更大的惊喜?”黄峰勾了勾唇,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