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破晓,所有王公大臣便携带着自家家眷陆续走出营帐,按照顺序到猎场中心集合。临近辰时,皇上皇后在御林军的簇拥下到达猎场,登上了中心的看台。
经过一夜的修整,皇上已经恢复了不少的精神,如今登上看台俯瞰众臣,心情自然十分舒畅,连脸上都带上了不自觉的笑容;身侧的皇后虽依旧是眉眼淡淡、一派从容的模样,但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早已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对于这种情况群臣早有预料,帝后二人困居深宫多年,未曾离过皇城半步,如今巡狩齐州,对他们而言已是极为难得的事,会有这种心情实在是不足为奇。
狩猎之前还需经过一系列繁复的礼仪程序,尽管在皇上的暗示下礼部已将这过程尽量精简,但这么一套下来,还是耗费了近乎一个时辰,好在所有人的情绪并未因这长久的等待而消磨下去,反而变得更加高涨。终于等到了狩猎环节,不少大臣开始翘首以盼,他们等待着皇上射出第一支箭后,宣布狩猎的正式开始。只是出乎众人预料的,皇上竟将射出第一支箭的机会交给了赵誉。
按照惯例,狩猎开始一般都会由皇帝率先操演弓马,逐猎野兽,偌大的围猎场由皇帝一人游猎,彰显的是天子独尊的地位。当今圣上虽弓马不算娴熟,但应付一个简单的狩猎却是不成问题的,以他好大喜功的性子,会将这样一个出风头的好机会拱手让人,实在令人不解。
此刻,不少了解帝王心性的大臣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赵誉,他们很想知道,这位年轻的荣王会采取怎样的态度来应对皇上。可赵誉注定是会让他们失望的,因为无论他心中作何思虑,面色却半点都不见改变,向看台上的帝后行过一礼后,他稳稳接过了皇上派人递来的弓箭,随即吹了声口哨,唤来了自己的宝马。
赵誉的坐骑名为照夜,是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在听到主人的呼唤后,它迅速挣开了尚在下人手中的缰绳,向着赵誉飞驰而来。只是在快要靠近赵誉时,它依旧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仍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继续疾驰,人们不禁为赵誉捏了把汗,就赵誉那小身板,若是被撞上这么一下,怕是非死即残啊。
可待他们回过神来,却发现赵誉对这种情况显然是早有预料,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是集中精神,一把牵过缰绳,随后翻身上马,弯弓搭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连一向自负的黄峰,此刻也不得不赞叹一声,赵誉这身骑射功夫,怕是还在他之上啊。
目光流转之间,赵誉手中的箭早已离弦,射向远处一只正在觅食的鹿,还是皇上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派人前去收敛猎物。不久后侍卫回来禀告道:“启禀陛下,荣王爷射杀的一只成年雄鹿,只是因为王爷所使力度太大,弓箭将猎物钉在了一旁的树上,属下已派手下过去处理,恐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将猎物送过来了。”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世人皆知这位小荣王打小身子骨就不太好,是以即便继承了爵位,怕也不会有再大的作为,可今日一见,就凭这手令大多数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骑射功夫,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不好吧。可若说他无灾无病,那他往日的作为,岂不就是在欺君吗?念此,他们又不由自主的暗暗打量起皇上来。
可皇上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还赞赏着说道:“好啊,怪不得人们都说荣王一门虎父无犬子呢,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誉儿你这一身骑射功夫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曾辱没英弟昔日的雄风啊。”
夹杂在皇上和赵誉之间,众人除了心累再无其它感觉,他们也没了猜测皇上究竟作何想法的心情,只是见到皇上夸赞赵誉,也就纷纷开口附和。可赵誉却显然并不买账,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让人有种热脸去贴冷屁股的感觉,一时间,猎场的气氛也不由得变得尴尬起来。
黄峰在一旁看的也有些云里雾里,但这并不妨碍他从旁搞事,正当他决定开口再推一波时,皇上却不给他机会了,只听皇上一声令下,这次围猎最有意思的自由狩猎还是拉开了帷幕。见状,黄峰暗暗嗤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他不远处的赵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猎区。
黄峰的注视赵誉自然看到了,他皱了皱眉正准备跟上去,突然想起自己身旁还有虞洋,依她的性格未必会对自己和黄峰的谈话感兴趣,是以他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办,和我一块还是自己先去玩?”
“你先去找黄峰吧,我刚才似乎在那些大臣的家眷中看到一个故人,我得去确认一下。”虞洋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赵誉很想知道虞洋口中的故人指的是谁,但他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是以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安顿虞洋注意安全,便也向着猎区方向走去,他相信,黄峰此刻的心情和他一样,都在迫不及待地想要面见对方吧。
果不其然,刚入猎区不久,赵誉就碰到了在此等候的黄峰和秦澜夫妇。两人本就都是相貌出众之人,如今共乘一骑倚在一处时,青丝彼此交缠,更是平添了一份静谧之美。这让赵誉不由用欣赏的眼光看向两人,若是忽略世间种种烦心事,他们二人,倒也当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只不过有句话似乎是为黄峰量身定做的,那便是,美人生得好,可惜美人长了嘴。黄峰这甫一开口,先前那美若诗画的氛围便瞬间消散,只听他道:“哟,我们荣王爷终于舍得进来了,本王还以为你刚刚出完风头,现在还想乘胜追击,和外面那群官眷们多交流一下,争取把自己一正二侧四庶妃的位置全部解决了呢。”
“呵,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本王要看也是进来看师姐这样皎若秋月、眉眼如烟的女子,你说是吧,师姐?”说着,赵誉还特意问了下秦澜。
对于赵誉这当着自己面调戏自家娘子的行为,黄峰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就要开腔怒怼赵誉,可赵誉显然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打断道:“喂喂,你在这儿等着可不是只为了和我吵嘴吧,赶紧说正事的,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在这儿耗。”
黄峰有些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奈何话题是他先挑起的,他也没有立场反驳赵誉,是以只能顺着说道:“既然你想说正事,那本王可就直说了,当初造访荣王府时,你说过不会插手本王的事情,可先有沐影出现在信王府搅局,后有你赵誉亲自下场捣乱,本王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赵誉默默叹了口气,信王府那日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让黄峰发现了他和沐影的关系,好在沐影已经没有再潜伏下去的必要,为今之计只能是弃车保帅,用沐影保下云榛了。念此,赵誉似真似假的开口道:“信王府那日,你们算计的毕竟是云榛,再怎么说他都是和本王有着亲缘的表哥,就算他不倒向我,我也不可能让你们用随便一个女人算计了他去,而沐影是他昔日的初恋,因为本王的原因两人没能走到一起,借此机会圆他们一个梦,本王不觉得是搅局。”
赵誉清楚黄峰的性格,若说沐影和云榛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但打消不了他的怀疑,还可能弄巧成拙,但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实道来,黄峰反而更容易相信,毕竟他除了隐瞒了自己和云榛的真正关系,那些流于表面的事情都是禁得住考察的。
果然,黄峰只是拧眉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开口反驳,显然对于赵誉的这个解释还算满意。见状,赵誉继续道:“至于这次来猎场,本王可不是来捣乱的,有些帐攒的多了,早就该清算清算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我这次,也算是殊途同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