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除夕宴,两场相残局。
宫中王凌父子的这场戏因为左亦的搅局虎头蛇尾的提前结束,但宁王府刘言父子却不会这么简单的宣布告终。
宁王府中。
宁王党的精锐骨干在赴宫宴后都赶来了这里,只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收到的是世子刘言越过宁王的传令。
这一小小的细节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重视,在座的都是跟随宁王南征北战纵横朝堂多年的老臣,是以对宁王的心性也算了如指掌。宁王是个权欲极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放松自己手中的权力,这点从刘言早就诞下嫡长子却依旧未能继承王位便可看出。可如今刘言的所作所为,加之前段时间放出的风声,让他们不由得有些怀疑,宁王难道真的出事了?
念此,所有人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他们仰仗宁王作威作福多年,如果这个靠山真的倒了,那对于他们的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宁王鹰犬的!
“王爷和世子怎么还不到?”礼部尚书李应沉不住气了,他是除傅景元外最早跟随宁王的一批人,倘若宁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最先遭殃的必然是他。
“李尚书莫急,想来王爷和世子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萧国公早先就通过女儿知晓了王府的变动,是以很是尽职尽责的为刘言打起了掩护,他可是将宝全部都押在了刘言身上,所以也只好对宁王说句对不起了。
正此时,一阵温润的声音抚平了所有人躁动的内心:“还请各位叔伯赎罪,博涵来晚了。”众人寻声探去,发现正是姗姗来迟的刘言。
月华流水惊鸿韵,云仍儒雅故霞姿。这是京城儿女对刘言天人之姿的盛赞,这赞誉刘言确实担当得起。然而,今日的他却并没有展现出往日的丰神俊朗,身上反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孱弱之气,脸色也略带苍白。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上,赫然穿着一件四爪蟒袍,那是亲王规制的王袍!
“世子,这是何意?”李应不由皱了皱眉,他在礼部待了二十多年,是以很是看重规矩礼法,如今刘言做出逾矩之举,他自然是率先发难。
李应会开口,刘言并不意外,这老顽固乃是宁王的直系亲信,平日里最重规矩行制,他身着亲王规制的蟒袍,若这老顽固不跳脚,他反而得怀疑这厮是不是吃错药了。
“李尚书莫急,本世子今日请诸位来,自是有要事相商。”刘言并不急于开口,而是缓缓走至主位坐下,环视了一圈众人后,才又说道,“想必诸位都很疑惑,为何是本世子主持今日的集会,而不是父王。”
众人心中确实有此疑虑,但他们可不会去当这个出头鸟,是以将目光集火在了礼部尚书身上,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只能交给铁头娃的李应来完成了。
李应在心中暗骂这些人老奸巨猾,可刚才毕竟接了刘言的擂台,如今并无退路,便也只能接话道:“臣等心中的确有些疑惑,王爷称病多日,我等于朝堂之上连番失利,所以,今日特来王府求证,王爷究竟如何了。”
礼部尚书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他只字不提心中对刘言的猜忌,也不提今日受了刘言的传令,即便是刘言想要发难,也没有理由。
刘言淡淡一笑,对付这些老奸巨猾的人,他早就做好了绕弯子的准备:“李尚书,你掌管礼部多年,想来对礼制有着独到的了解,本世子不才,今日有个问题想和李尚书请教一下。”
李应虽然不满刘言的顾左右而言它,但他也没有傻到和刘言硬碰硬,是以他还是配合道:“老臣学问怎可比得上世子?世子若有疑惑,不妨问出来,你我相互探讨一番,或许能够豁然开朗。”
“那本世子可就问了,古语常云‘父为子纲’,那你说,此言究竟如何解读?”刘言直直盯着礼部尚书,不带一丝情感的问道。
礼部尚书深思了一会,才徐徐开口:“父为子纲,此乃儒家提出三纲之一,要求为子必须绝对服从于父,断不可忤逆君父,如此道来,世子该明白了吧。”
“呵呵,李尚书对此解读不错。”刘言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道,“然则,本世子却有不同的认知,依本世子之见,三纲是于社会秩序规律的一种普遍认识,而不是一种主张。即君为臣之表率,父为子之表率,夫为妻之表率,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便是如此,你说,是也不是。”
礼部尚书瞬间哑口无言,他无法反驳刘言,因为这解读并无偏倚,是以他也只能顺着刘言道:“世子看的比老夫透彻啊,真是汗颜。”
“李尚书客气了,不过是看的方面不同罢了。”刘言突然笑道,“既然尚书认可本世子的观点,那么本世子今日的行动可就合情合理了呢。”
“世子这是何意?”李应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开口问道。
“前些时日父王派人暗算于我,倘若不是本世子机敏,恐怕几位今日也见不到我了。既是如此,那上行下效,本世子还回去也是合情合理呀,你说是不是,李尚书?”刘言挑了下眉,面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李应猛地一惊,随即看向刘言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他到现在才看清了刘言的算计,而自己还当了他的帮凶!从一开始,刘言的问题都是在引导他,而他竟不自知,一步步掉入了刘言设好的陷阱,如今,他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世子可有证据?”李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刘言想要夺权,他可不愿为刘言的行为背黑锅。
“证据么,自然是有的。”刘言淡淡笑道,“寻雨,把人证物证都给本世子带上来。”
花落应声走了进来,一手拿着剧烈的鸩毒,而另一手,则牵着早被刘言收买的宁王亲信。见此,李应瞬间无话可说,刘言明显是蓄谋已久,他根本无力招架。
这时,他联想到近日来被皇帝清理掉的同僚,似乎多是顽固派的人,再结合眼瞎的情况,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宁王恐怕早就大势已去,而世子上位也是板上钉钉,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刘言不想自己背上弑父的黑锅,需要一个人给他提供站得住脚的理由,而这人,还有谁能比自己这个专管礼制的礼部尚书更合适?
念此,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为今之计,想要活下去,他必须做出决定了:“怪不得世子脸色如此苍白,原来是近日遭了大罪。这虎毒还不食子,王爷做出这事,确实有些过分了……”
“唉,父王可能是一时糊涂了。”刘言一副不欲多言的表情,“本世子已送父王南下养病,今后,由本世子掌握王府,尔等可有异议?”说着,他还将傅景元传回的玉佩拿出来晃了晃,意味十分明显。
李应很是机灵的率先表明自己的立场:“臣拥护世子继承爵位,领衔臣等对抗皇上。”萧国公、花国公、清河侯等刘言的嫡系随之附议,那些原本立场飘摇的见此,瞬间也坚定了信心,向刘言宣誓着他们的忠诚。
对此结局,刘言早已料到,他可不像他父王那么天真,这群人说是忠诚于宁王府,但论及根本,多数忠诚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威胁,谁当宁王又有什么影响?他那个父王的算计,总是要落空啊。
扫视了下四周,刘言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这宁王府,自今日过后,便是属于他刘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