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上的一声令下,整个戏班子粉墨登场。只见生旦净丑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皇上困居深宫多年,见惯了阳春白雪的表演,这突闻下里巴人的把式,更是感觉颇为新鲜,一颗心瞬间被牢牢的牵住。
看到皇上的表现,王凌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不枉他费心一场布置这个杀局,皇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接下来,就该送他去和母妃赔罪了!
王凌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向扮作小生的曲樱示意了一下。曲樱得令,莲步轻移,在众人都未意识到的情况下缓缓向皇上靠近。
王凌目不斜视的注意着曲樱,心中则在计算着能够达到必杀的距离。皇上身边不缺暗卫防备,纵使这些人被戏曲吸引了些许注意,想要成事也很困难。唯有将两者的距离缩减到七步之内,曲樱才有可能做到一击必杀。
十步、九步、八步,皇上依旧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仍然沉浸在这场精彩绝伦的演出当中。王凌很是嘲讽的撇了撇嘴,他这父皇最是惜命,从来不敢放松丝毫警惕,今日这般大意,想来是三王都不在的缘故吧,可惜了,最后的最后,反倒是他这个当儿子的送他上路了!
曲樱迈出了最后一步,王凌随之闭上了双眼,他已经预料到了皇上的结局,就让那个男人用他肮脏的鲜血,去向母妃赎罪去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陛下,京中风物确实有趣,小臣今日一行,可真真是长见识了。”
这声音可谓是平地惊雷,将所有人从戏曲中拉回现实。好端端的被人这么打断,在座众人都有些不爽,纷纷环顾四周,寻找这个扰人兴致的罪魁祸首。王凌面色不变,心中也是愤怒到了极点,究竟是谁,恰好坏了他的好事?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个开口的人,只是他们见到人后,却又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不为别的,这个人,他们根本惹不起。
开口之人名为左亦,来自于荆楚之地的簪缨世家。说来,左亦这一生也当得起传奇二字,左家位处南疆,乃是当地的霸主,然而左亦却不愿生活在祖辈的荫蔽之下,在十八岁那年独闯京城,以一篇《谏帝十书疏》惊艳四座,夺得当年的状元之位。
然而,皇帝的昏庸软弱沉重打击了左亦的报国热情,渐渐也就磨散了他入朝为官的想法,在京游历了一段时间后,左亦便收好行囊,再回荆楚。如今一别五年,谁都没想到他会在今日低调进京,是以除了带他赴宴的云榛外,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云榛也没料到左亦会突然开口,连忙向皇上告罪道:“南君久未入京,想来一时未能按捺住心情,还望陛下宽宏大量,恕他失礼之罪。”
“南君公子?”原本被扰了兴致,皇上心中有些不爽快,但见是左亦,他这气顿时烟消云散。放眼凌圣,能被他称为公子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云家的云少初,另一个,便是这左南君。
左亦淡淡一笑:“公子之称小臣可担挡不起,陛下还是唤臣名字吧。”
“呵呵,南君倒是客气。”对于左亦的识时务,皇上还是很开心的,凌圣当世之才,自然首推新一代的三王,可那三人注定不会和他一条心,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这下面笼络英才,而这之中最著名的便是有着“南北双杰”赞誉的云榛左亦二人。是以对于送上门来的左亦,皇上可不会轻易放过。
“南君此番进京,可愿多留些时日?”皇上开口试探道。
“小臣当初便想在京多游历一段时间,奈何家中出了些事,只能先行离去,如今故地重游,自然愿意多留些时日的。”左亦冲皇上谦逊一笑,然后徐徐说道。
皇上正为左亦的识时务感到高兴,并没有看到他冲着王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可坐在一旁观察左亦的王凌却是注意到了,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事已至此,王凌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左亦定是看穿了一切,刚才的出声打断也绝非巧合,而是他的刻意为之。只是有一点王凌想不通,那便是左亦的立场。
然而,此刻的王凌已经顾不得深究这些,今日这场刺杀终究是要以失败告终,虽说显得虎头蛇尾了些,但实在是无奈之举。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与左亦继续纠缠下去,而是想个办法,在左亦揭穿自己前洗清身上的嫌疑。
不过,左亦似乎也没有揭穿王凌的意思,只是深深凝视了一眼王凌后,便再无其他行动。这让王凌更是不解,左亦这究竟是何意思?
有了左亦的搅局,所有人都不再关注宫宴的节目有多精彩,而是想着若左亦真的入朝,皇上又会用什么职位来拉拢他和他背后的左家。曲樱见此连忙和王凌交换了下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又不动声色的退回原位,一切都像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最后,左亦开口承诺,只要皇上需要,他愿意出任任何职位。这话一出,皇上龙颜大悦,直夸左亦是他的股肱之臣,号召群臣向他学****高兴了,群臣自然也过得舒坦,是以后半截宫宴倒是显得宾主尽欢,盛况空前。
时近夜半,皇上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便宣布宫宴到此结束。百官各携家眷返回家中,守岁的守岁,休息的休息。
王凌可没有那么心大,自出宫后,他就显得心神不宁。原本他以为除了帝党的一些老顽固外,今日不会有人阻拦他,因为此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三王都不出席宫宴,里面未必没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然而,左亦的出现确确实实的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从他父皇那近乎舔狗似的表现不难看出,左亦绝非帝党中人,那么,他究竟代表着何方势力,为的又是什么?
王凌只觉一阵头疼,他回京的目的很单纯,那就是为他的母妃报仇雪恨,然后带着弟弟离开。可自踏入这个修罗场后,他发现一切都和计划不同,他必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还得不断提防不被他人利用,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他真的有些身心疲惫。
“六哥,要不咱们离开吧。”看着王凌紧锁眉头的样子,王逊心中也不好受,他的六哥,是该在外展翅的雄鹰,被困居在这一隅之地,陷入尔虞我诈的境地,着实是委屈了他。
“放心,为兄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但不会是现在。”王凌轻声道,临阵退缩可不是他的风格,他倒要看看,这京中还能掀起怎样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