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折磨得我痛苦不堪,有些物体的色彩在大脑中记忆不深,常使我张冠李戴。周围的人刚开始还和我争辩几句,以后就只用苦笑和沉默来敷衍我了。我的心情也日渐苦闷,无法排遣,索性干脆不出门,用读书打发时光。或者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
主编催得很紧,我很不情愿地离开孤乐园,带着我的小曼开始在费叶城里寻找金子。
出现在我视觉中的费叶,一片昏暗,没有一点儿明快的色彩。
费叶城处在黄土高原和沙漠草原的交界地带,四面环山,东西两条峡谷是出城的通道。白天,从炼油厂升起的几十条黑龙,隐天蔽日;夜幕之下,十多座烟筒顶上的熊熊火焰,把全城照得犹如白昼;从城中能远远地望见四周大山上钻井铁塔的条条绰影。市内通往不同生产单位的几十条交叉纵横的铁路专用线,象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这个城市牢牢地网在了中间。城市上空火车汽笛傲慢地高喊,卡车喇叭放肆地嚎叫,钻井的悲歌和建筑工地的机械号子昼夜冲击着人的耳膜,即使关上房门闭上窗户裹上脑袋,也感觉好像有许多虫子在往耳朵眼里挤命地钻。大街上有别墅式的建筑拔地而起,可更多的是在不停地修建一排排工棚式的住宅。以报社记者的身份到一些写字楼和办公室采访,也能看到金壁辉煌的装饰,闻到人头马的气息,可出门脚板一落到户外的土地上,立刻就灰尘遍地,污泥飞溅,臭气熏天。整个城市就像是一碗被遗弃多日的夹生饭。
我去报社资料室翻阅了几天的资料,发现有的人类学家研究认为,费叶一带的当地人是历史上匈奴的后代。这些结论尽管还没有普遍被接受,可据我观察,本地人的脸上隐隐约约还是有一些能证明这个结论的材料。长长的脸型棱角分明,眼睛与眉毛之间有高高的台阶,虎背熊腰,再配上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的确有些少数民族的特色。这儿的男士都流行一种很酷的打扮,就是裤腰带上右边挂个拳头大小的钱包,左边挂一把带有金属鞘子的三角刮刀。这种打扮随处可见,你甚至能够在酒馆和商店里看到,有人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叠钞票,用三角刮刀很潇酒地扎在酒桌上扬长而去。这是一种什么古老民族的遗俗吗?没有人说得清楚。我只觉得,这费叶城虽处西北,可竟然和南方的古夜郎人有些相像,都显得自信、自大而知足。这就是我当下眼中的费叶。它没有激发起我任何的创作激情和灵感。
主编叹息说:如果你能使视觉错位得以恢复,就会发现闪光的东西了。他劝我到省城找心理医生咨询一下,我没有理会。我内心深处的疾病,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