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豪喝下一杯为自己壮胆的“二锅头”,拧了一个大帆布口袋趁着月色往矿长家去了……
谭俊光听见有人按门铃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窥视。半晌,他把门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露出一只眼睛:“有什么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说。”
国豪把放在身后的那一大袋子东西拿到跟前,咧开嘴角对上司笑道:“有要紧的事儿,需要跟您私下谈。”
谭俊光把门开大了一点儿,睃拉着国豪手上的东西,目光停留在一摞人参、虫草、灵芝、鹿茸和茅台酒上,眉毛迅速地往上抬了一下,敞开门,做了个手势让他进去。
俩人来到书房的沙发上坐定,谭俊光弹了弹袖子上一粒并不存在的头皮屑道:“国豪深夜造访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提高了嗓门唤了一声:“国豪?”
国豪正欣赏着屋内富丽堂皇的陈设,云里雾里地幻想着将来自己的别墅、豪宅,被他这么一喊生生从天上掉回到了凡间……他本打算说些“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来向您老人家请益”之类的客套话,一听对方已经“洞烛我奸”,干脆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谭俊光听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早就看出你小子心怀鬼胎。”
国豪吓得魂不附体,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可捅了娄子了。”战战兢兢地道:“我……您……您就当我没说过,就当我没说过。”
“哎呀,不瞒你说,我也很早以前就想撤换他啦。”矿长说着把头往沙发靠背仰过去,手搭在靠背上。“怎奈他业绩斐然,在工人心目中的地位又那么高,如何动得了他?”
国豪绷紧了的神经和肌肉一下子松软下来,把他颧骨下那两块训练有素的肌肉往上一提,笑着道:“依晚辈的看法……如此……加之……这般……则不愁大功不成啊。”
谭俊光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地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客厅喊了一声:“佩莲,给客人端点水果进来。”
“不用,不用,不用……”国豪把手挡在胸前连声推辞道。
“诶,客气什么。”转回到正题。“那你说如果……怎么办?”
国豪正了正衣襟:“我想过了,以他的人格特质是绝对……万一要是真的……到时候……就可以了。”
没过多久,矿长夫人端着一盘蔬果进来了。她把盘子搁在茶几上,但没有立即出去,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
国豪看了看桌上的盘子,鼻梁上的眼镜差点儿没有飞出去,原来盘子里装的是几个鼻青脸肿、骨瘦如柴、缺胳膊少腿的烂苹果。
矿长看了看国豪,转过头对着妻子,拧着眉说:“佩莲,怎么拿这样的苹果来招待客人!”
矿长夫人努力地压制着自己急欲上扬的嘴角,对国豪说:“小萧啊,这是我们亲戚从家乡带过来的,没打过农药。”说着麻利地给国豪削好一颗送到他面前。
国豪不敢推辞,忙接过去大口地吞咬了起来。
矿长夫人在一旁看着他问:“怎么样小萧,味道还可以吧?”
国豪把一口酸水往肚子里一咽:“嗯——好吃——甜!”
老太太见他埋着头,转脸看着老头子会心一笑,出去了。
矿长一边听着国豪讲一边点着头:“对,你说得没错……是……确实……”
国豪见矿长对自己如此肯定于是越讲越来劲,讲到亢奋处不禁手舞足蹈、口沫横飞……最后,实在口水讲干了才抛出了他的最终目的:“您看,由我接替他的位置这么样?”
谭俊光眼角边露出一丝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冷笑,翘起二郎腿拍着大腿上的灰道:“好好好,好主意……不过,国毫,这撤换孝义倒是可以,但如今下头是人才济济,要是让你取他而代之我恐怕难以服众啊。”
国豪把嘴里的最后一点苹果渣儿嚼了又嚼,心里想:“这老东西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幸亏我早有准备。”半晌,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装满人民币的信封,呈到矿长面前,咧起嘴角:“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祝您老春节愉快,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矿长接过信封,略抬了下眉毛向里睃了睃,放到一边说:“虽然离过春节还有大半年。不过你有这份心我还是很感激的……既然这样,那好吧,你就回去等好消息吧。”
国豪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这时,矿长太太又进书房来了,她经过他们身边时对矿长说了一句:“我去把电热毯打开。”声音拿捏得很准,坐在国豪的位置上刚好可以听到。
国豪知道这句话是逐客的,心里骂道:“这该死的贼杀老婆子,不就是想赶我走么?”于是起身告辞……
谭俊光关上门,转过身来自言自语道:“福彦,爸爸可是把路给你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