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上来一个身材又瘦又长的老仆人。
他走到蒋秋生面前,鞠了个躬,道:“我家少爷有事外出,无法前来赴宴,望老爷子不要怪罪。”
蒋秋生问道:“周公子何时回来?”
老仆人恭敬答道:“这个小的还不知,不过我家公子说了,绝不会超过三天。”
蒋秋生不无担心的道:“琼楼佳酿用清泉水酿造不是秘密,只怕这几日王城的军队去哄抢清泉之水。”
吴超道:“蒋老爷子过虑了,清泉之水虽然好喝,但是在深山古塞之中,不要说山路崎岖不平,这路途还十分遥远,真的要运水是十分费力费时的一件事。”
荣良觉得说得有理,便道:“吴公子说得对,蒋老爷子就放宽心,王城贼兵不会傻到取清泉水的。”
蒋秋生只得一笑,笑得有些勉强,但他马上恢复常态。
老仆人向蒋秋生告别,转身下楼。
蒋秋生招呼三位公子道:“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来喝酒!”
黄俊却叫住刚要想走的老仆人:“周伯留步!”
叫周伯的老仆人回身问道:“黄公子有什么吩咐?”
黄俊道:“我想请问周伯,朋城被围,谁也出不去,而朋城就这么大,周公子办个事真的要得了三天吗?”
周伯道:“老仆不知少爷办什么事,更不知去何处办事。”
刘南道:“周公子是不是病了?”
周伯沉吟片刻道:“少爷的确有些不舒服,但出门时还是精神抖擞,并无大碍。”
黄俊呵呵笑道:“我看周公子是强打精神,其实病的不轻。”
刘南道:“黄兄知道周公子得了什么病吗?”
黄俊道:“如黄某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得了相思与失恋综合症。”
刘南道:“不知哪家小姐,有此魅力?”
黄俊道:“巧笑朋城倾,轻瞟百媚生,敢问何所想,红绳系谁心。刘兄还不明白周公子作这首的意思吗?”
刘南道:还有这首诗:小妞二八一枝花,巧颜亮丽身谁家,榻前娇卧肤若雪,待在朋城刘府家。”
黄刘二人说完哈哈大笑。
周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喝道:“黄公子莫要说笑,我家公子办得为国为民的事。”
黄俊道:“为国?如今朝野一片昏庸,当今少主更是无能,为了修所谓的道,在天都大修庙堂,因拒绝联姻引发战乱,以至朋城百姓遭殃,如今沦落于朋城,不思悔过,却像浪蝶狂蜂一样到处留情,而周公子不知廉耻竟于这种人为伍。”
赵家几个兄弟听到有人胆敢辱骂少主,正要上前拿下。
荣良立刻用眼神制止他们的行动。
这时吴超小心的道:“如今非常时期,酒桌之上不谈政事。”
蒋秋生道:“小辈们不懂人情世故,周伯请回吧。”
周伯转身愤愤离开。
黄俊乐了起来,大笑道:“来举杯,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蒋秋生起身告辞:“三位公子尽管吃喝,老朽还要为清泉之水另想办法,就不奉陪了,今日我作东,所有的费用记在老朽的帐上。”
蒋秋生心中不悦,自己竟然异想天开的请这些纨绔子弟帮忙,他带着满腹忧愁,黯然的下了楼。
店小二热情的送客到门口,说:“老爷子慢走。”
蒋秋生挥了挥手,一言不发,步履匆匆而去,转眼消失茫茫人流之中。
荣良寻思:“可以利用去东山取水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朋城这个是非之地。”
他向赵家众兄弟使了一个眼色,赵勇等人立刻会意。
赵虎连忙起身离开琼楼,悄悄的跟在蒋秋生的身后。
这时荣良望窗外一看,只见街上来了一队官兵,正是万山红的部下,曾在土地庙里见过。
他心中寻思:“黄、刘两个公子实在可恶,何不找官兵收拾他们一下,俗话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荣良对赵勇耳语几句,赵勇频频点头,下了楼来找到官兵。
那些官兵一见来人是少主身边的人,不敢怠慢。
赵勇把荣良的意思同这队官兵一说,那些官兵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赵勇带着笑意回到楼上,刚坐下不久,这队官兵就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
店小二上前拦也拦不住,反而挨了一顿臭骂。
掌柜的看到情况不妙,马上躲到柜台下面去了。
黄俊在楼上骂了一句:“打仗没有本事,只会门前汪汪叫。”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每个人都听见了。
队中领头的官兵在楼下正愁没有好机会,一听不带脏字的辱骂,立刻火冒三丈,带人冲上楼来。
他到了三位公子的桌前,猛一拍桌子,碗筷酒杯都跳了起来,大喝道:“本官正追查要犯,尔等敢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黄俊冷冷一笑:“官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所谓的要犯敢来这个地方吗?”
那领头官兵强词夺理道:“你竟知他们的意图,看来你和城中奸细是一伙,老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黄俊虽不熟悉眼前的官兵,但在城中经常看到他们,相信他们也认识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慢条斯理的道:“你凭什么说我知道。”
啪的一声,黄俊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原来那领头的官兵,上了楼就已看到荣良,所以办起事来十分卖力,他喝道:“你胆敢再说一遍。”
黄俊大惊,已无黄家大少爷的派头,哭丧着脸道:“我是黄家当铺的大少爷。”
啪的一声,黄俊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领头的官兵喝问:“谁家的大少爷。”
黄俊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大声的又说了一遍:“黄家当铺的大少爷。”
啪,黄俊的脸上再次挨了一巴掌。
领头的官兵凶狠的对着黄俊喝道:“打得就是你这个黄家当铺的大少爷,让你口不遮拦咬舌头根子。”
黄俊这才顿然醒悟,目光四下一瞧,楼上众人除了荣良这一桌笑嘻嘻外,其余均是一脸骇然,心知碰上周家的人了,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想完连连求饶。
那领头官兵喝道:“滚。”
黄俊捂着脸,狼狈逃走,下楼时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荣良。
吴、刘二个公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刚想夺路而逃。
那领头官兵又是一喝:“二位暂且留步。”
这二人一惊,站着一动不敢动。
那领头官兵走到刘南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喝问:“你可是同党?”
刘南结结巴巴的问:“什……么……同党?”
那领头官兵道:“拿下,带回去审问。”
立刻上来二个官兵,抓住刘南双臂,把他押在地上。
刘南哭爹叫娘大叫冤枉。
二个官兵再想把刘南从地上提起来,那知刘南已吓得瘫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了。
那领头官兵看他这副熊样,知道对他下手反而有失了身份,道:“放下他。”跟着一脚把刘南踹到楼下。
吴超吓得退后几步道:“军爷,小生可没有犯法。”
“是吗?”
那官兵目中闪过一丝凶光,一步一步向吴超逼进。
荣良起身道:“军爷,吴公子和刚才二位不是同路人,在座的宾客都可以作证。”
那领头官兵道:“看这位公子相貌堂堂,说的话一定不假。既然这里没有逃犯,我们就不打扰各位雅兴,告辞。”
这一队官兵依次下楼而去。
吴超惊魂初定,忙向荣良施礼道:“多谢兄台援手,敢问高姓大名。”
荣良早已想好,若有询问他的姓名,就用王志这名字,谐音王子二字,于是他回道:“吴公子不必客气,在下姓王名志,志气的志。”
“吴某不便在此逗留,王公子就此别过。”
吴超说完慌慌张张的也下楼去了,他这一走,楼上的客人纷纷结帐跟着离去。
到了午饭时,琼楼反而冷清下来,没有见到一个客人进来。
只有出去打探的赵家四兄弟,如约定好的一样,在店小二叫喊“四季发财”声中,一齐来到楼上。
最后才是赵虎快速奔到楼上来。
根据众人收集来的情报来看,除了东门因有大山阻隔,形成了合围的天然屏障,敌兵相对要少。
其余三个城门都被重兵围困,时常发生激烈的战事。
东门只发生零星的交锋,相对别的城门来说,出东门后,除了上山之外,别无他法,是最难突围出去的。
赵虎带来蒋秋生的消息,说蒋秋生什么地方没去,回到了清泉坊。
荣良决定假装成民工去找蒋秋生,表面上去山上取清泉水,只要上了东山就不回来了。
赵勇十分赞同用民工的身份掩人耳目。
众人酒足饭饱后,出了琼楼,在赵虎的领路下,向清泉坊行去。
清泉坊座落在城东,看上去根本算上大户人家,不过面积十分大,全是芦苇加泥盖成的茅草房,大约要有上百间,准确的说其实这里更像一片平民区。
清泉坊虽是成片简陋的草房,但设计别有匠心,分划规整,形成五大区域,最大的区域居中,另四区各在东西南北四面,每区以院落分界,各自隔开,又以门户长廊互通相连。
荣良心想:“此地离东门城不到三里路,地形复杂,即使不假装民工,要想尽快偷偷溜出城,这里也是最佳的潜伏地点。”
众人刚接近清泉坊正门,远远只听得人声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