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天,南宫我城与刘元也已经玩熟了,他俩现在正趴在假山后面看新住进来的门客。
“他能看得见吗?”
“嗯,谦叔说他看不见、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刘元也小心地拉过一根竹枝,两个人往下缩。
“那是什么人啊?就只能吃饭拉尿了?”
刘元也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是。
“我们走吧,这个人看着好吓人啊。”
两个小人儿从假山上爬下来。
“元也,你等我!”
刘元也扶着南宫我城慢慢下来,上山容易下山难。
南宫我城很好奇刘元也怎么身手那么厉害,刘元也跟他描述自己有小马,在草原跟爹娘打过猎。狼很狡猾,兔子很可爱。虽然同在草原,但是南宫我城好生羡慕啊,自己还没有马呢。
“下次咱俩一起去打猎吧,猎张狼皮回来,给我阿爹做护腿。”
“马上就要秋猎了,你不去吗?”
南宫我城撅着嘴,说谦叔不允许,他们一家要搬到南平郡去。
其实,西漠男子七岁便可去狩猎仪典,南宫我城太小了,别人骑马打猎,他还要被抱着,好丢人。
人小主意大。
“你想去吗?我们偷偷去看一眼?”
南宫我城点头如啄米。
“那我们偷偷去?”
“回来要挨打的。”南宫我城有些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
“挨打就挨打吧!”
宜和对猎杀毫无兴趣,仪典露了个面,便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
南宫千兴致不大,贬迁在即,他与穆至休交待一些事。
因为有人猎,朝中亲贵几乎全到场,宫中还专门开辟了一大块地方,专供南朝女眷使用。
两个小豆影扒开栅栏,偷偷跑进去。
“元也,这里有狼吗?”
“这里人多,不会有狼的。”
“那我们回去吧,这里好臭啊。”南宫我城从马肚子底下钻出来。
“哇,这是照夜玉狮子——阿奴。”元也摸着通体白毛的马。白马亲昵地低头回应他。
“狮子?”
“我爹就是养这匹马的,我爹在这儿!”
南宫我城转不过来弯:“那我们是找狼,还是找你爹啊?”
“找我爹,找到我爹就能找到我阿娘。”
“可是,这么多人怎么找?”
两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人影幢幢。
刘元也的父亲跟其它胜出的漠奴关在笼子里,被洗干净,换上白褂黑裤,剃发卸甲。
斗兽场上猎杀活下来的,人人眼里都有股狠气,然而,这是改变命运的最后一劫,漠奴们空前团结,想要活下去。
宜和爬上一人多高的树上,坐在树杈上吃枣晒太阳。来西漠最大的收获是没有从前那么怕高。
林中花香,阳光正暖,晒得人好舒服。
“嗖”一只冷箭掠过,穿破树干,凌空而去。
一道黑影险险躲过,却被来人追上。
不会这么倒霉吧?宜和轻轻抓紧树干,不出声。
“围住他!”
黑甲人迅速散开,将其团团困住。
“阁下高明,我等没有与阁下作对的意思,只是委屈你,暂留几日,晚些向你的组织复命。”
“废话少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
“拿下!”
“是!”
黑巾对黑甲,都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黑巾人急于脱身,武功,宜和是个外行,看热闹也能发现那些黑甲人看着唬人,功夫是真不行,那么多人打一个,都打不赢。
黑巾人朝宜和这边跑过来,一抬头看到她,愣神,迅速转身换个方向。
南宫千!?
那眼睛是南宫千!
一阵风过,为首人顿足,风中有股香气。
回首便是宜和。
“不认识他!”宜和连忙解释,坐起来准备跑。
“拿下!”
“与我何干!”宜和慌乱之中,凌空而起。
好俊的轻功,那黑巾人莫不是与她复命?
黑甲人兵分两路,南宫千好脱身,宜和却陷入重围。
再俊的轻功在树林里也施展不开,宜和被他们步步紧逼,落入下风。
一道黑影忽然杀回。
“你先走!”
“我自己跑得掉。”
听二人对话,果真相识。
“墨玉,坐山观虎斗吗?!”头领大喝一声。
林中微风起,树叶打旋,一把折扇冲二人刺来。
“当”的一声,一杆长枪将折扇打回来处。与此同时,一个很是粗壮的女子赶到,与黑巾人逞掎角之势,护着宜和。
树林深处,一披头散发全身乌黑的男子执扇杀来!
那女子长枪掠地,火花四起,迎面扑去。
黑巾男子牵着宜和,寻机会脱身。
商山双剑与那个叫墨玉的男子一时间难分上下,其余人便专攻黑巾男子。
猎场上,杀声四起,树林里,打斗正酣。
“太子派的人战力太差。”
“太平日子久了。”
“那女子是谁?”
“扶阳王妃。”
南宫稷坐在半山腰看着林间起起伏伏的身影,那女子身法清丽,翩若惊鸿。
“妙人啊。”
“世子,现在收手是不是太早了?”杨力扶刀,时刻准备着。
“是早了些,然而事态不可控,所有人都在找南宫千的宝贝儿子,他却能抽身出来,显然是安排好的。再往前走,我们就没命回去了。”
“可惜了,那些漠奴无法安插到众王府。”
“阿力,我有不好的预感,漠奴和银矿,我们终将失去一个。”
朝中不许藩王参政,虽世袭罔替,却是日薄西山。为了钱,为了权,他不得不上太子这条大船,于他们父子之间小心生存。
卫队正朝树林这边赶来。
“阿力,那女人你能拿下吗?”
“轻功极佳,或可一战。”
“算了,拿下南宫千!”
“是!”
杨力带着十余人从山坡直入林中。
为太子善后,也要抓住太子贪墨的辫子,为日后谋一条生路。
“通知拓跋望,他的哥哥叫黄维。”
南宫千,你敢用儿子搅场,还企图上报银矿,那就别怪我用你扶阳王府陪葬!
这十余年来,南宫万通过南宫稷养漠奴做私人武装,南宫稷也借风搭上他这条船,假他人之手,安排漠奴,掌控朝堂动向。
南宫万眼见东宫位稳,便想瞒下手里的人和钱,以正统上位,钱可能通过生意洗白,然而漠奴终究是个祸患,总有一天,南宫敬堂会知道漠奴不受控。
从去年开始,太子便不再拨款,南宫稷只能自己养着那些漠奴。他养着,便是吃自己的银子,以备太子之需;他不养,便是提早与东宫有隙。
他本想让漠奴在猎场出错,自己救驾,直接跳过太子,得一恩宠,顺势交出漠奴掌控权,换个太平喘息,却被南宫我城放跑照夜玉狮子,让那个刀疤漠奴冲了出来,打乱计划。
皇帝找孙子的同时,以东宫有子,不宜杀伐,释放三十名漠奴,削奴籍,收禁卫军所有。
昨夜,那个女人搏命来救她的男人,死在杨力刀下,那个刀疤男人已经崩溃,今日只一刀,便是他南宫稷救驾有功,摆脱太子出头之日。
可惜了,一条捷径堵死了。
杀了南宫千,挑明太子贪墨,他南宫稷再上交漠奴控制权,瞒住银矿,一步登天。
……
“啊!”一声惨叫,那壮女子被折扇穿心,扎在树上。
杨力带人来援,树林外脚步阵阵,黑巾人有些慌。
“走!”黑巾人拦腰抱走宜和,将她高高抛起,宜和顺势凌空而去。
宜和看着那双眼睛,似乎有笑。
树林外,禁卫军陈尸一地。远处猎场上,马蹄阵阵。
宜和转了好几个圈,才摆脱身后的影子,回到树林。
“什么人?”
一女子掌风袭来,临进面门停下,震得她发丝纷飞。
“夫人?”
“你是谁?”
“我是少主的护卫,邱行。”她转过身,用剑挖坑。
“她是?”
“我妹妹,邱待。”
宜和与她一起埋葬了那个为了救自己而横死的女子。
“我送夫人回扶阳王府。”
“我与你一起吧,再晚些,怕是追不上你的少主。”宜和心里愧疚。
“好。”
邱行拍拍尘土,唤出一只鹦鹉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