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门外已有下人洒扫的声音。南宫千感觉昨夜酒喝得太急,这会儿胃里空得慌,扭扭脖子,转脸儿就看见到了他的宜和。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窝着,喜服未去,小小的脑袋向右倾,靠着肩膀,右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一张白皙透明的小脸裹在宽大僵硬的领子里,还拉了被角遮住了嘴,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擦到被子的边儿,这样别扭的姿势,她竟然也睡得香沉,也是心大。
南宫千侧过身,小心地拉起被角,一颗小小的樱桃轻轻地咂了咂,他不禁眼含笑意,让她再睡会儿吧。
南宫千起身,昨天那只靴子被扔到了门边,他赤脚去拿,回头就看到那双桃花眼正机警地看着他,吓了一跳。
“醒了就起身吧,我找人帮你更衣。”
“不用。”看着南宫千衣衫不整,她红了脸转身。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不肯起来,南宫千吩咐:“我到门外等你,好好收拾收拾,第一天,咱们请安要赶早。然后,我带你出去?”
“嗯?”一堆话里,她只听到了要出去。
还真是赶早,皇上皇后尚未起身,南宫千拉着宜和在门外仓促行礼,惊得南宫敬堂和萧皇后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南宫千,一幅例行公事的样子,拉着宜和就往门外跑。
他们也不用早饭,直奔马场去,红若紧赶慢赶地跑过来送食盒,也要跟着去,被南宫千打发了。
牵了一红一白两匹马,走出好远,宜和也没有上马的意思,他猜测宜和根本不会骑马。
“你,不会骑马?”
“马术不好。“
“那就是不会骑嘛。“
宜和执意不肯与他同乘,只得扶她上马,慢慢往前走。半路遇到了三哥南宫万带着亲卫往皇宫赶去,还特意停下来,阴阳怪气地拜见公主,又劝诫南宫千不能只抱得美人归,忘了家国事,南宫千笑着打哈哈。
宜和有点讨厌这个人,虽然长相挑不出毛病,但是他说话给人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一路上,南宫千介绍着自己的家人。父亲子女缘薄,活到现在的只有四人,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名字连起来是“冰琼万千“,三哥四岁起,就坐在父亲帐前,听老一辈将军、幕僚们讲军国大事,是他最得意的皇子。自己优哉游哉地过到十四岁,才随父兄一起出征。
宜和没有听进去多少,除了春猎,她几乎没有碰过马,胯下这匹马太健壮了,一路上她紧紧握着缰绳,担心自己会掉下去,怎么还没到?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出了皇城,走过市坊,又远离了街亭,眼前突然一片开阔,远处草地与初升的朝阳连成一条金色的线,脚边各式各样的野花迎风而开,目光所及,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右手边是个小小的山丘,苍翠欲滴。
宜和闭着眼睛,仰头深深吸一口露气,不知名的花香恰到好处,环顾四周,感觉自己身上的枷锁一下子消失了,连骨头都变得松快起来,目光晶莹。
需要畅快奔跑!驾!红衣白马,猎猎秋风,好一幅秋猎美景。
“哎,你不会骑马,慢点跑,慢点,红玉!慢点跑!”南宫千着急地大声喝令马儿。
畅快地狂奔了十几里,宜和好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
那个山丘一点也不小,走近了才看清,满山苍翠的大树与藤蔓交互掩映,一条羊肠小道若隐若现。红玉自觉地停了下来,大概它也很久没出来了,兴奋地打着响鼻。
南宫千跟过来翻身下马,跑过来拉缰绳,顺手亲昵地拍了拍红玉的头:“让你慢点跑,不听话!”红玉侧过脑袋躲他,看得宜和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无言,宜和好奇地看着树丛里奔跑的各种小兽,有时用力拍树干吓唬它们,自顾自地开心。南宫千拎着食盒一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闹。翻过山顶,下了缓坡,才惊喜的发现刚刚那条河竟然从山脚下玉带一样缓缓而过。
两人坐在岸边,相顾无言,她喜欢这里,但如果身边这人,是个熟识的朋友,或者是哥哥,哪怕是个侍卫或者丫环,此情此景该更让人开心了。
“吃点东西吧。”递过一块糕点。
“谢谢。”
“那么客气?”南宫千看着她大口地吞,笑着调侃。
两人就这样游荡了许久,宜和没有想回去的意思。糕点的糖浆沾满了她的双手,她也不在意,只是拖手举着。
“那边有山泉,我去取点水,顺便找点果子给你。”南宫千找借口离开。
她未置可否。宜和立在原地,估摸着他走远了,偷偷回过头,果真离开了。哈,这下好啦。她借着河水洗了手、拍拍脸。
又觉得刚才走得太远,袜子都浸了汗,脱了靴子光脚伸到水里,咦,真凉。
“啾啾啾,啾啾啾”河心岛上一只黄色的小鸟立在芦苇杆上唤站在花丛上的另一只,几只巨大的蝴蝶在碗口大的花朵间翩翩起舞。宜和兴奋地起身,一提劲儿,凌空而去。
阳光里,宜和小心又调皮地赤脚踏着每一朵花,衣袂纷飞,发间带风。她在跳舞,宁贵妃的踏花行。
“一树草木春青青,一叶荷香风依依,一脉岱山远是近,一雪丰年妾心心。“空灵婉转的歌声和着山石树木,鸟语花香,传出很远。
南宫千依稀听到歌声,提着衣服下摆,兜着各色果子,循声而来,远远看到明鲜红衣裙的宜和如百灵鸟一般在花间起舞,脚不沾地,衣不带花,身法轻盈曼妙。他躲到大树后面偷窥她。
“还会武功,身手不错。”南宫千惊喜地表扬她。
一曲舞罢,突然想到南宫千应该快回来了,慌忙折身踏水而来。一身蓝衣的南宫千躲在树后,看着她整理衣衫,又对着河水梳妆容,还不忘记取绣帕擦掉刚出的汗,一切就绪,他故意放重脚步,朝她走过来。
“我回来啦,你尝尝这些鲜果,模样不好看,但口味可不比宫里的差。”南宫千递给她一颗红色的果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只用衣袖拂了拂,就塞到嘴里。宜和的绣帕刚拭了汗,这河水看着清澈,也不知干净不干净,只是接过来握在手里。
细心的南宫千取下水袋,仔细地洗完自己的手,又挑选了几颗模样好看的,洗完捧在手心里让她挑。
怪不好意思的。
“你刚才一直在这儿等我?”
“嗯。”
“哪儿也没去?”
“哪儿也没去。”
……
二人本计划玩到晌午再回去,远处穆至休带着红若和一队亲卫赶过来,传皇宫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