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和痛到脸色苍白,跪倒在地。红若大声喊门,门外守卫却不敢开,她提着刀架在脖子上,趁守卫犹豫强行冲出去,一个机灵的守卫赶紧派人分别通知南宫千和穆至休。红若闯出宫门才发现原来隔壁就是王府,老管家告知王爷不在府里,而且全府上下根本就没有女眷,急得红若失声痛哭。
红若跑回来时,穆至休已经到了,她抱着宜和回寝殿,鲜血早已透过白袍触目惊心。南宫千的老管谦叔气喘吁吁,连拉带扯地带来地衣坊的稳婆。
胎位不正、受了凉气而且长期心思郁结,现在又是早产,经验十足的稳婆惊出一身冷汗,强打起精神鼓励宜和。
“王妃,您千万要撑住。”
“婆婆,这孩子……能活吗?”
“能,一定能。”
红若急着要说些什么,被稳婆打发出去了。此事凶险,经不起一点马虎,她做了二十多年,顺利地接生了三百多个孩子,可是这样凶险的情景她也是头一回见,心里没谱。
“婆婆……请您说实话……”宜和摸索着拉她的手,稳婆一把握住,轻轻用力让她宽心。
“都说七活八不活,王妃您富贵,这大胖儿子一定是大八字。老身定拼尽全力,力保母子平安!”
“呵呵,婆婆……怎知这一定是个男孩?”
“王妃您看,这肚子啊,尖尖的,是个男娃错不了!”看到宜和笑了,稳婆稍稍松了一口气。
调整一会儿,宜和顺着稳婆吩咐开始新一轮地挣扎。
屋里痛苦的叫喊声杂夹着稳婆声嘶力竭地“用力”,听得门外的人胆战心惊,却无能为力。宜和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喊不出声,只是可怜巴巴地用眼神乞求稳婆。
“王妃啊,您一定能撑住,每个孩子来这世上都不容易,咱们做娘的不帮他,就没人帮他了!”
“公主!开门啊,公主!!”红若从地上爬起来,死命地拍门。
小厮来报说王爷没寻着,老管家急得满头大汗,穆至休此时也心乱如麻。
“婆婆……如果……万一……”
“没有万一,王妃,您再歇歇,我们再试一次,孩子的头已经顺过来了。”
“多谢……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怕是……不行了……,如若不测,请婆婆……记住……我与孩子都……不必保!”说完宜和憋地脸色通红,大口喘气。
“王妃,您别这样说!老身一定……”
未等她话说完,宜和昏了过去。急得稳婆大声叫喊,引得门外的人也跟着揪心。
此时,南宫千提着剑,衣衫尽透地冲了进来,摆脱众人阻挠撞门进来。鲜红的被子仿佛吸尽了宜和的血,她脸如白纸,紧闭双目。稳婆一边大声喊她一边掐人中。
“到底如何?”
“王爷!王妃她难产,恐怕要血崩了!”
“全力救治!本王命你保住她!!”南宫千回过头冷冷地盯着稳婆。
“老身无能啊!王妃她说……她说若有不测,大人孩子都不必保!她这是,她这是了无生意啊王爷!”
大人孩子都不必保!这一句震得南宫千后背发凉,从耳边滑落的一滴汗珠冷如寒铁。
南宫千定了定身子,突然“啪啪”两个耳光打得宜和脸上五指尽显,吓得稳婆跌坐在地。
宜和在他紧张的眼神里缓缓睁眼,看到她醒来,南宫千换上一幅冰霜般的眼神俯身到她耳旁说:“阿诺你听着,如果你不在,我,南宫千将杀尽在场的所有人!”
听到要处死自己,稳婆磕头如捣蒜,大喊饶命。
听了南宫千这句话,宜和快要闭上的双眼努力睁开,从疑惑到愤怒,而南宫千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将剑刃抵在稳婆的脖子上,一丝鲜红隐隐显现,他补充着:“说!到!做!到!”
宜和努力地顺了几口气,抓紧被子。
“婆婆……”
“老身在……”
“帮……我”
“哎,哎……”稳婆赶紧爬过去。
新一轮痛彻心扉地嘶喊萦绕在别院的上空,也一声声地抽尽南宫千的三魂七魄,他扶着剑勉强支撑,宜和每喊一声,他都忍不住浑身颤抖,不停地吞口水,完全失了刚才的冷峻,一脸狼狈。
一声嘹亮地啼哭宣示着一位母亲从此诞生,稳婆抱着孩子道喜,院子里众人也跟着祝贺。
宜和远远地看了一眼孩子,闭上双眼,恰巧被南宫千看到。
“你快去看她!”南宫千着急跑过去,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稳婆赶紧去掀被子。还好!
“王爷莫担心,王妃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喜极而泣的泪水滑过南宫千的脸庞,他抱着孩子躺在地上仰天大笑,惊得孩子却哭了起来。
是的,这一场他又赢了!
遥远的金陵,一样的悲喜交加之后,风华绝代的一世美人宣青宁在皇帝的目光中香消玉殒。
叮叮当当的钗环声,宫人轻轻的脚步声,还有婴儿不时发出的哼唧声伴着女人小声逗弄的欢笑,一道微光出现在眼前。
“哎呀,娘亲醒啦,快看!”
皇后抱着婴儿,扒开包被给她看。他正不停地吸着小嘴儿,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跟宜和的简直一模一样,浓密的头发软软地趴在小脑袋上,格外讨喜。她想伸手去摸摸,可惜用不上力。
王后安慰:“宜和你别急,缓缓就好啦。真是辛苦你了,孩子!”
“多谢母后。”
“哎,我这心里啊,总算是放下了。从你有孕到今天,我跟千儿说来看看你,这犟孩子一百个不愿意,就是不肯,哎……”
“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千儿说这宅子找大师算过了,定能保母子平安,只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破了格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能错位。喏,就连门外的侍卫,他们可都是十二生肖又刚好配合十二时辰的八字。还好,天随人愿。”南宫千向来不太会表达,再看宜和脸上的巴掌印,怕她乱想,皇后特意说出其中奥秘。
宜和听了,心里隐隐不适,原来自己误会他了。
“你的脸还疼不疼啊?”皇后见她不说话,皱着眉头,心疼地轻轻拿绢帕拭了拭。
宜和摇摇头:“不疼。多谢母后关心。”
“关心你是应该的,我没有福气做娘亲,宜和啊,你倒让我有了做奶奶的感觉,嗯,这孩子我要亲自抚养,不许与我争啊。”宜和笑着应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家常,南宫千进来,自然地伸手接过奶娘手里的孩子,来到宜和榻前,看他们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皇后知趣地离开。
宜和看着南宫千,眼神复杂,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人尴尬许久。
“阿诺,你要不要抱抱孩子?”
宜和点点头,所有人都怕她累着,到现在她还没有碰过宝宝,南宫千竟然懂她?
南宫千笨手笨脚地拉开一角被子,将小娃娃放到她身旁,顺势趴在榻边,伸手逗弄小孩儿的脸,他不敢看她的脸,宜和面如白雪,昨天的巴掌印已经有些发紫,南宫千心里有些心疼和内疚。
深深地幸福溢于言表,她也伸手去捏孩子的耳朵,软软的一丢丢,耳垂倒是不小,看来稳婆说得没错,这孩子将来说不定真的命大福大。
南宫千很享受这样温情的时刻,他趴着不想起来,两人的手无意间碰到一起,他反应迅速地一把握住,不准她抽回,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时光啊,如果能这样静止该多好。
宜和轻轻地反手捏住他的拇指,南宫千惊得抬起头内疚地看着她。宜和牵出一丝浅浅的笑说:“南宫千,谢谢你。”
南宫千傻傻一笑,两只梨涡氤氲散开,抬起宜和的手,印上一吻,她没拒绝,这样浪漫的气息壮了南宫千的胆色,那颗小樱桃才是他的最爱,四唇相触,意欲深吻的时候,孩子适时地哭了起来。
“你可真会捣乱。”南宫千放弃阴谋,慎怪他。
宜和也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他,刚刚心里有些发慌。
“阿诺,你好好休息,我带城儿去找奶娘。”南宫千抱着孩子起身要走。
“叫城儿?”
“嗯,南宫我城!”
丢给她一个得意的笑,哄着城儿要离开。
“那你会……”
“走喽,爹爹带你去找饭饭儿喽!”南宫千别有心机地打断宜和的疑问。
一声“爹爹”道明了南宫千的立场,而南宫我城这个名字又包含了他多少感情?宜和看着他们父子离开,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早上阿史那听闻南宫千喜得麟儿,一众欢乐的气氛里,她抱着酒坛子独自跑到一棵枯树下喝酒,也许醉了就忘记了了吧?
与她一样不开心的还有灵王妃,南宫万正悉心地挑着送给侄儿的礼物,而苗晴薰厚重的脂粉也掩藏不住她的妒忌、失望和愤怒。
大梁遣公主和亲,她担心会嫁给灵王,还好最后是南宫千抢了去,解了她的危机,可是这样一来,那个庶出的南宫千却又有了身份的加持。
可现在倒好,那个落拓无人问的公主竟然头一胎就是男孩儿,不仅西漠举国欢庆,久不联系的大梁也派人送来厚礼,还加了公主的封地,替她撑腰。而自己呢?自十五岁嫁给灵王,这么些年,什么样的罪她都受过,可就是一直没动静,连皇后都懒得再问她的肚子,只是按时让太医送来汤药,她的委屈无处可说。
一个模样伶俐的小丫环带了个老婆婆进来,灵王妃屏退下人,单独召婆婆问话。
“那孩子与扶阳王小时候长得可像?”
“像!真像啊,眉眼儿像扶阳王妃,可是嘴巴耳朵简直与王爷小时候一模一样,而且啊,那孩子竟然有一块儿跟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不过孩子的胎记长在右腰,而王爷……”
“够了!”两个“一模一样”彻底破灭了灵王妃的遐想。吓得老婆婆有些哆嗦。
南宫万让她先下去,转过来抱着苗晴薰安慰她:“晴儿,何必为难下人呢?”他明白妻子怀疑那个孩子的来历,可事实摆在眼前。
“三哥,是我无能,竟然没能为你添个一儿半女。父皇久久不立太子,现在他们又得了男孩儿,我怕……”
“别怕,咱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至于父皇的心思,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我嫡出的身份,你不要担心那么多。”
“三哥,要不你纳妾吧?”
“瞎说!”
南宫我城办百日宴的那个夜晚,南宫万也喝得酩酊大醉,萧皇后差人送来两位美人,隔壁的欢声笑语,让苗晴薰听得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