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西,透过树叶的阳光隐隐有些凉意,宜和轻轻扭动身子拍拍坐麻的腿。她不敢大动——从南宫千离开,来来回回有大概六七批人在找他们,时不时的械斗声让她很害怕——她担心南宫千会有不测。宜和想从这些人里分辨出程枫的声音,失望的是一直没找到。
“小蟊贼,你把人藏哪儿啦?现在交代,饶你不死!”声音十分苍老。
“什么人?没见过,我只是采药的。”是南宫千的声音,宜和很欣喜。
“嘴还挺严!”戴着骷髅面具的人突然飞出几十根银针,同时抽出软剑刺向南宫千。
南宫千刚避开凌厉而来的银针,又见一道疾光,他飞身一跃,踏过宜和所在的那棵树,震得一窝雀儿惊起,也吓宜和一惊。
为首的那人功力不凡,刚刚过了几招后便收手了,看来是想等车轮战消耗南宫千,坐收渔利!
“公子,你与那姑娘萍水相逢,何必为她送了性命。”深厚的千里传音!原来,他不仅想消耗南宫千,更想借机找出宜和。幸好她坐得够高,勉强用微弱的内力封住耳朵,即使这样宜和也累出一头汗。
南宫千不理他,专心地又解决好几人。这些人身法奇异,所用兵器也十分诡异,他自认为所识兵器不少,可从来没见过铁爪、火球还有些扭来扭去的刀,而且他们有意隐藏武功路数,所以出招并不算极狠,只是缠斗——打,不为了赢,甚至要丢去性命,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
“姑娘——”
“你再不现身,这位公子哥儿可就为你送命啦!”
这两声强过刚才,震得宜和紧紧抱着大树,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这人在找宜和!南宫千解决掉最后几人,缓过神来解决他!
此人武功来历不明,内功极其深厚,两人拆斗几十招后,他依然占着上风,南宫千心里暗暗一惊,莫非他要命丧于此,分神之际,骷髅面具人一掌将他震出三四丈远,南宫千撞到树上又跌在一堆荆棘里,痛得他闷声一吭。
“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想来苦练不易,何必为了这么个姑娘浪费宝贵生命。”
看来硬战,他是打不过了,接连几场大战,他体力早已不能支撑。南宫千心生一计。
“先生说教,在下认输。”南宫千趔趄地爬起来,扔掉剑,举着双手走过来。
“这就对了。”骷髅面具也隐藏不住他的满意。
“她一个相貌奇丑的姑娘,怎么引地先生大动干戈?”南宫千被骷髅面具人一把推到前面,用刀抵住,逼着往前走。
“自古以来有人爱美,有人审丑,这姑娘符合我家主上的心意。”
“那您家主上真是异于常人啊。”
“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本职而已。”骷髅面具人话刚出口,立刻意识到错,调转话峰:“那公子呢?千金一夜可还满意?”
果然是他们做的!这人与他口中的‘主上’仅仅是雇佣关系,那么幕后的‘主上’又是谁?
“当然满意,不然怎么舍得命去救她。”南宫千听出他话里的试探。
“我知道公子舍得命,‘十八年遗恨’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解得了的,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骷髅面具人得知宜和还活着,再见这个年纪轻轻的人竟然懂得解此种奇毒,不禁心里吃惊。
“小时候看闲书,无意中看到的。”南宫千如实回答。
“公子好记性!”
“先生过奖!”
若不是南宫千对于骷髅面具人来说过于危险,他还真想招至麾下:此人根骨极佳,年轻尚轻却武功扎实,看来肯下苦功又极聪明;幼年看的书竟然现在记得还丝毫不差,真是个奇才啊。骷髅面具人叹了口气,可惜了!
听出他的可惜,面宫千心里一喜,机会来了。
“先生为何叹气?”
“道不同不相与谋,你可惜了。”
“即使找到那个姑娘,在下也没命了吧?”南宫千环顾四周,寻找有利位置,又故作伤心,咳得顺不过气来。
骷髅面具人收了手中的刀,等他顺过气儿来,问他:“可有遗愿?”
南宫千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遗愿,遗愿就是折磨生者的,不留了吧。”
“爽快!”此话触动他的内心,前几日他的孪生哥哥临死前也是这样说的。
趁他放松之际,南宫千放出袖箭,骷髅面具人本能闪躲一拳将他震飞,南宫千身子一侧,刚好落在一堆草里,不出气了。
见他许久没有动静,骷髅面具人走过来摸摸他的脉博,沉重地叹了口气:“哎,可惜了。”
“姑娘——”
“这位公子哥为你送了性命,你当真如此狠心,不打算再见他一面吗?”
“啊——”
“轰——”
宜和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雷声盖过,骷髅面具人转着圈儿仔细寻找声音来源。
雷声停了,风声乍起,细小的枝条随风抽打着宜和,她不能下去。
“姑娘,一会儿就下雨了,你中的毒见不得水,而这位公子就得泡在肮脏的雨水里了。啧啧啧,多么凄惨啊,如花似玉的美人血溅满面,丰姿俊逸的公子就这样……,哎呀,简直不能想像,何等惨烈。”
宜和想像着南宫千为了她抛尸荒野,心中大恸。
“姑娘心软了吧?要不你下来,咱们找块风水宝地厚葬他如何?”
风声渐停,黑云压得天际极低,这是大雨将至,骷髅面具人已无心劝说。上次失手,他的孪生哥哥被主上当晚射杀,并曝尸荒野,他可整整效力了十一年!这次他若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你再不出来,休怪老夫要毁了这公子的尸身了!”说着,他并没有朝南宫千走去,而是一掌劈向树叶有些异动的大树,一只想躲雨的小猴儿跌下来,母猴慌忙跳下,一个倒挂金钩揪住小猴子的尾巴将它拉上去,抱着逃跑了。
宜和经过激烈地挣扎,她决定下来,不能让南宫千就这样为她死。
“姑娘,你再……”
“咻”,一只冷箭正中骷髅面具人命门,他转身时只见乌云里一道银光掠过他的眼睛。
骷髅面具人倒地不起,南宫千扶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刚才好险。还好他赢了!
他起身挑开那人的面具,是一张被烧毁的脸极其恐怖,又仔细寻找一番,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留下,想要找出幕后凶手的线索断了。
“姑娘,你不要动。”南宫千忍着浑身上下的伤口,拄着一根棍子往回走,他怕宜和会私自下来,大声喊话。
“是你吗?”宜和哭着回应。
“是我……还活着,我来接你。”
“好!”其实宜和摸索着已经下了好几个树枝,因为看不清,衣袖都挂出几道口子。她小心地站在树枝上,牢牢地抱着树干,内心有股救赎般的感动。
轰隆隆,山雨欲来风满楼。宜和像片小小的树叶,摇摇晃晃地挂在树枝上,随时有性命之忧——摔下去命不保矣,若淋了雨则功亏一篑。
南宫千找到他留记号的大树,抬头看到宜和已经下了大半,站在最后一根树枝上随风飘摇。他深吸一口气,纵身飞去抱住宜和,宜和紧紧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可是落地时体力不支,南宫千一个转身,任她砸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样?”
“你怎么样?”
两人同时关切对方。
“我没事,你没事吧?”南宫千问她。
“没事。”
“那走吧。”南宫千尝试起身,宜和帮他,两人努力了几次,最后宜和架着他的胳膊才站起来。
两人走了不久,风雷大作,雨要来了!
“你传内力给我,我带你走!”
两人携手,宜和借力带着他凌空而起,南宫千负责传输内力并指引方向,精灵一样的两人在林间跳跃,回到山洞,脚刚落地,瓢泼大雨溅起一地灰尘,南宫千无力地将她往里一推,倒在地上。
是夜,南宫千惊醒时强迫宜和饮自己的血并喝了药,看着她皱着眉头吞了最后一口药,他又陷入昏迷。
宜和右手握着他的刀,左手摸着他颈上的动脉,在无边的黑暗里一夜无眠,默默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