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马车载着许竞离开了归云镇,负责驾驶那辆马车的是顾云飞。
“大人就这么放许竞离开了?”
“君子重承诺,我既答应了他,就不会食言。”顾长风将那本书递给颜素问:“收着。”
“收着?不好吧。”颜素问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这书,大人不打算送到上面儿去吗?”
“不打算。”
“大人想要私藏?”
“没有私藏。”顾长风晃了晃那书:“这是送你的聘礼。”
“聘礼?一本记录着大魏所有矿脉资源的奇书。”颜素问摆摆手:“我可不敢要。”
“觉得烫手?”
“是烫手。”颜素问瞟了眼许宅:“就为了这么一本书,许家满门被灭,你说烫手不烫手。”
“怕了?”
“是怕了,但不是怕自己拿不起,而是怕连累大人你。这东西,说不准还真是某个大人物要的,大人交给我,就不怕事情被捅出去,大人您落得个什么什么的罪名?”
“大人物,放眼整个大魏,本相应该算得上是大人物了吧。再说,这本书上写的是《风水堪舆》又不是《矿脉堪舆》,本相不懂风水,更不懂矿脉,偶然得之,送与夫人,有何不可?”
“中!大人您真中!”
“收着吧,兴许以后还用。”顾长风将书塞到了颜素问的手里:“搁在你手里,我安心。”
颜素问心中一动,默默回了句:“您是安心,我可睡不着了。”
邺城,由刑部侍郎左宗权家发现的白骨案,牵扯出了前富商李鸿家的真假夫人案,顺藤摸瓜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宣侯爷的小舅子身上,又从宣侯爷的小舅子身上查到了贪污案和渎职案,查到最后,案子原本是个什么模样人们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宣侯爷的那个小舅子被投进了大牢,想要再活着出来,可就难了。
“素问呢?”
“夫人已经回到颜家了。”
“颜家那边儿可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颜大人只问了几句。属下说夫人是跟爷出去的,颜大人就没再往下问。”
“多派些人手。”
“已经安置好了,除了府外的,府内原有的人也都启用了。”
“许竞呢?”
“按照爷的吩咐,将他送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顾云飞犹豫了一下:“需要派人盯着吗?”
“他活不了的,宫中那些暗卫不是吃素的。”
“宫中?爷的意思是……”
“诛杀满门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正常吗?”
“不正常,莫说是失踪了一整家,就是一两个人,官府也会派人前去调查的。查不查的出来另说,但案卷上总会留下一笔。许家的事,若非与刑部侍郎家的白骨案牵扯到了一起,真就泥牛入海,查不到一星半点儿,也掀不起任何波澜来。”
“许竞不傻,能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的,绝非一般的官家背景。”
“爷的意思是皇上?”
“皇上的日子不好过,这个你我都知道。虽坐上了那个位置,可底下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少。平常百姓尚且知道手里没钱难办事,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国库空虚,他必然要想些法子。”
“爷既知道,为何不将咱们找到的那卷书送上去?”
“因为他信不过我。”
“皇上信不过您?”顾云飞默然有些心惊:“爷您,是不是想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所以那书我并不打算送上去,我要看看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夫人若是知道您把她当诱饵,一定会恨死您的。”
“不是诱饵。”顾长风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是靶子。”
“若真是皇上,夫人怕是——”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顾长风看着顾云飞的眼睛:“帮我看好她,顺便也再让我看看,她是否有资格成为我宰相府的女主人。”
“夫人有没有资格,属下不知道,属下只知道,夫人原本就不乐意嫁给相爷您,若是知道了您把她当靶子,只怕……只怕夫人会退您亲的。”
“她的确会。”顾长风想到颜素问对他的那个态度,就有些气闷:“只可惜,这门亲事,她是退不了了。”
“那可说不准。”顾云飞小声嘀咕,唯恐顾长风听见,赶紧转了话题:“宣侯爷那个小舅子已经入了死牢,他最宠爱的夫人因为这件事正在侯府闹腾,说若是侯爷不将自己的弟弟保出来,她就吊死在宣侯门前,让宣侯爷难看。”
“她未免高估了自己在宣侯心中的位置。”
“是,宣侯爷将这个素日里最宠爱的夫人关进了后院柴房,看样子,这位夫人是要失宠了。”
“本相也没想到,宣侯那个小舅子会与李鸿的案子牵扯上。这样也好,案子结了,上面那位的心也就安了。”
“只可惜了我们原本准备好的人。本想着拔掉宣侯爷的一颗牙,让他也疼一疼,顺便长长记性,结果现在只是轻轻拔掉了他身上的一根毛,对他来说,有些不痛不痒,太便宜了。”
“不痛不痒不代表着就一定没有杀伤力,准备好的人晚些时候再动。只要时机到了,拔掉的可就不只是他的一颗牙了。”
“相爷的意思是……”
“该清理的,都提前清理吧。”
“属下明白,相爷与夫人大婚之前,该办的事情,属下都会办妥的。”
顾云飞出门办事去了,顾长风站在窗前,凝着外头那株花树说:“本相此时,竟已有些想你了。”
“阿嚏!”宁心斋中,颜素问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颜沐芸,眉头一皱。
这位大姐姐上门,自然不是来拉家常的,而是来寻晦气的。
“自妹妹来到邺城,姐姐对妹妹不算太差吧。姐姐不懂,妹妹为何要害姐姐?”
颜素问摸摸鼻尖,心说,不是来寻晦气,是来泼脏水的。
真是人不出门,也能锅从天降啊。
“大姐姐这话,妹妹听得着实糊涂。妹妹不知,是何处害了姐姐。”
“那虫子难道不是妹妹放到姐姐院子里去的吗?”
“虫子?”颜素问想起那一院子的蛊虫来了:“大姐姐真是高看妹妹了,妹妹可没那个本事。”
“妹妹这是不打算认了吗?”
“瞧大姐姐这话说的。事情既不是妹妹做的,更与妹妹无关,倒是大姐姐被那些蛊虫围困的时候,还是妹妹想出的计策,用火将那些蛊虫全部驱离,也是妹妹领着一众家丁将那些骇人的虫子给烧死的。大姐姐不来安慰妹妹,不来感谢妹妹也就罢了,怎么还上门问罪来了?”
“倒不是姐姐怀疑妹妹,而是这虫子出现的太过蹊跷。妹妹没来邺城之前,咱们府里可是安安静静的,干干净净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骇人的东西。可自从妹妹来了这邺城,咱们府里就不太平起来。妹妹让姐姐如何不往妹妹身上去想,去猜。”
“姐姐心里想什么,妹妹干涉不了,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至于是谁做的,姐姐可以去调查。”
“妹妹当真不怕?”
“怕什么?怕姐姐查出来蛊虫的事情是与妹妹我有关的?”颜素问笑着问:“清者自清,妹妹倒是希望姐姐能查出来些什么。毕竟,留着那样一个危险人物在颜府,妹妹心里也是怕的很呐。”
“妹妹既这么说了,姐姐也就只能相信妹妹了。”颜沐芸低了低头:“听说,祖母的蛊毒就是妹妹给解的。姐姐近些日子心里也有些不安稳,总觉得那些虫子还没有被清扫干净。即便是换了一处院子,仍觉得那些小虫子就在自个儿身边,就在自个儿身上。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自个儿皮肤下似有虫子在蠕动,那种感觉,真的太吓人了。”
颜沐芸的眼波流转了一下。
“刚刚的事情,还请妹妹不要见怪。不是姐姐多心,而是这些事情真的太凑巧了。姐姐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感谢妹妹,二来也是想让妹妹帮姐姐看看,看看姐姐这身体里是否藏有小虫子。”
“那些虽也是蛊虫,却与祖母的又有些不同。它们是不会钻到人身体里去的,大姐姐想多了。”
“可刚刚妹妹也说了,那下蛊害人的凶手就藏在咱们颜府,她既能在姐姐的院子里下虫子,就难保不会在姐姐的身体里种虫子。”颜沐芸说着,还挠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妹妹,求妹妹快帮姐姐看看,看看姐姐这皮肤下是不是真的有虫子。刚刚,就在刚刚,姐姐还感觉到小虫子在蠕动了。”
差到家的演技,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可若是不配合,这个颜沐芸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自己离开,与其得罪了她,让她日后再使阴招,倒不如看看她今日前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颜素问起身,将颜沐芸迎到了室内:“大姐姐勿要动弹,待妹妹仔细看看。”
颜沐芸点头的同时,眼中闪过一道算计得逞的光。
就在颜素问扣住她的手腕,准备为她诊脉时,她突然挣脱开,然后捂着胳膊往外跑:“救命,救命啊,素问妹妹要害我!”
颜素问瞧着她做作的奔跑姿势,有些不忍的捂住了脸。
哎,她这大姐姐,演技真差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