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周斯拂袖而去之后,陈凡便领着尚有些懵懵懂懂的林仲回了自家庭院。
到了陈凡家中,分宾主落了座,林仲喝了些水,开腔问道:“小哥,我叔父真的曾托付您照看我吗?”
陈凡一笑,答道:“林兄弟,我也不瞒你说,其实林大伯本未曾给我留下什么言语,甚至其病重时我都没见过他。”
林仲恍然,问道:“那小哥为何那般说呢?”
陈凡言道:“不这般说怎么助你脱身,又怎么带你来此呢?
好了,林兄弟不必慌张,我便直说了。我见你生得魁梧又身手矫健,有意招揽你为我做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林仲一时诧异:“俺生来是农人,头脑也不灵光,如何敢受小哥招揽?”
陈凡也不急躁,径自取来两贯钱,对林仲说道:“林兄弟莫要急着拒绝,这两贯钱可作为兄弟安家费用。”
“且兄弟莫看我如今只是从九品小吏,但你可知我乃是蓟城陈家后人,日后一朝封侯拜相,也少不得林兄弟好处的。”
这自然是画大饼了,毕竟人生没了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林仲是个乡野小民,所见世面自也不算多,又一时没有别的出路。
闻得此言,再看看眼前货真价实的五铢钱,当即拜道:“愿为主公效死。”
陈凡也随即虚扶一礼,算是认下了这个主仆名分。随即说道:“林仲啊,我现下住的庭院狭小,你便先去再寻一个附近的小庭院先行住下吧。”
林仲自无不可,再拜而辞,旋即转身出门离去。
在附近找到一处合适院子住下的他,此时还不晓得,这一场主仆相见,便造就了未来的一位功勋列侯。
林仲那里且去安家不提,陈凡这边倒也为新得侍从感到高兴。
不过这一两人也不顶事,李勤虽只是个乡里恶绅,却也总有十数个扈从的。
思来想去,首先则是准岳父那里的两位兄长最是得力,其次邻县自己师门中也总有五六位师兄弟能够帮衬,如此倒也足以对抗李勤了。
正所谓心动不如行动,且多日未见苏迎雪,陈凡也着实有些想念。
不过几天毕竟晚了,只得先行歇下,待来日再去了。
翌日,巡查乡里结束的陈凡都未回家,便直奔苏家而去了。
农家没有多高门楣,陈凡轻打了三两下门板,便听得里面应声:“来了便进,还在那装模作样什么?”
好听的声音直透陈凡心灵,引得陈凡心湖一阵荡漾——这于陈凡来说毕竟是穿透轮回、两世光阴的声音了。
“苏大小姐不应,小生岂敢贸然而入呢?”陈凡故意轻佻道。
苏迎雪此时颦起眉毛,道:“跟谁学的如此油腔滑调,还有这般......这般大胆。”
说着说着,她便不由得羞红了脸,显然是想起了几天前的经历。
此时屋内传来苏迎雪母亲郑氏的声音:“迎雪,不得无礼,快请人家进来。”
陈凡也笑着答道:“伯母,本不是外人,您忙您的,我们俩说说话儿。”
苏母应道:“好好好,你们聊,我准备吃食,待会留下吃个饭吧。”
“是。”
苏迎雪将陈凡迎进堂屋,说道:“你现在是个忙人了,来我家有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只是这么久不见,总是想你就来了。”陈凡也不由透露出些深情姿态。
苏迎雪强忍着羞涩:“好了,若是如此就该早些娶我的......所以这次来到底为了何事?”
陈凡微微正色:“只是未尝功成名就,尚没有脸面求娶罢了。至于今天来嘛,你两位阿哥呢?”
苏迎雪答道:“他们俩啊,跟着父亲去身上砍柴打猎去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正此时,门外恰好传来苏父的招呼:“可是念之在吗?”
苏父随即卸下此行上山收获,几步走进门来。
看到陈凡和自家女儿在堂屋对站着说话,对女儿说道:“迎雪,虽然你与念之早早拟定了婚约,但这毕竟是人家到咱们家来。怎么让人家站着,咋个不懂得待客的道理吗?”
苏迎雪正欲反驳,却是陈凡先出了声:“伯父莫要错怪了迎雪,我这也是刚到,故而站立在此罢了。”
苏父叹道:“难得你那么宠她,只是那李勤频频闹事,弄得你我皆是烦闷。”
此时苏文、苏武两兄弟也收拾了庭院走进屋里,苏迎雪自去帮母亲准备饭食,两家四人便也就分宾主落了座。此时陈凡才找到机会开口。
“其实伯父无需挂怀,此事我已有计较,此番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苏父不由问道:“哦?念之有什么好办法?听说那李勤同县尊有勾结,俺们对付起来必定吃力啊。”
陈凡微微笑道:“此事已有破局办法,只是由于一些隐秘还不方便全盘透露给伯父。我今天来,本是为了跟请我两位阿兄来帮我忙的。”
苏父摆摆手:“早晚都是一家人,啥子帮不帮的?有什么事让他们两个做就是,他们不像你,读书多,但有膀子力气,听你吩咐就是。”
苏家二子也附和道:“对对,听兄弟你吩咐就是。”
陈凡郑重起身,拜道:“伯父应该知晓,我本是王室近臣陈家出身,此番事自有来自蓟城的庇护,却又掺杂了些旁事,故而仍显得棘手。”
苏父闻得此言心下也是一定,当初婚约订立时,显然也是听陈家管家提及过些往事的,忙道:“念之自是在家中,不要这么客气,咋个办直说就是了。”
陈凡也不拘泥,言道:“伯父,此番我需要借我两位兄长之力,帮我壮壮声威,随护一二。”
说着又自怀中拿出早早准备停当的财物,说道:“伯父,此番两位兄长开始跟着我做事,只怕一时间顾不得家里了,这些琐碎财物权当您二老和迎儿的琐碎花销,务必收下。”
苏父一时推脱不过,只能收下,回头对二子说道:“你们此番跟了念之,便须尽心尽力好好帮衬,不要顾念家里。”
苏文、苏武闻声应诺,对着陈凡也是一拜。
几人商议既定,饭食也刚刚做好,便一同简单用了午饭,把酒言谈之类自不需多提。
饭后,陈凡起身告辞,又分别给苏文、苏武留下一金以作采买些衣物、铁器之类。
再与苏迎雪私下说了些话,惹得苏迎雪羞涩不止,方才离去。
到了家中稍微坐了片刻,思虑着也该即刻启程前去寻自己的恩师以求援手,便也不耽搁牵出马匹构奔安昌县而去。
且说安昌县平西乡,远近闻名的施延望施老先生正开坛讲学。
施先生是辽西郡有名的儒学大家,且据传还有着不一般的经历。
故而有着许多或远或近的适龄生员,会不顾路程来听讲学的。
陈凡到时正赶上施先生讲着《史记》,降到中“伍子胥鞭尸楚平王”一事,也不喧哗,便立在远处静静旁听。
“太史公之《史记》,为当代史家奉之为经典,老夫亦以为是。然所谓‘伍子胥鞭尸楚平王’一事,老夫却以为不然。”
“原因有三,一则孟子曾讲:‘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
然《春秋》中有关于此的记载,不过一句‘庚辰,吴入郢。’如此淡淡一句,显然孔子并无对此事之批驳,若有鞭尸一事,孔子岂会视而不见?”
施先生说着环顾一周,想瞧瞧众人反应,不料却在看到了陈凡肃立其中,于是道:“念之,下面的你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