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文远?!”
陈凡闻得此言,脑海中无数记忆涌来。
原来邀约自己前来相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幼时伙伴——张巍张文远。
且说张家世代为燕皇近臣,如果说陈家是燕皇在东都洛阳的喉舌,则张家就是燕皇在蓟城的耳目。
陈张两家俱是燕皇近臣,按道理说是不该走的太近的。
但偏偏陈凡和张巍两人小时共在一处读书,玩得到一起,便成了童年时的好友。
此时故人相见难免一阵感慨,两人简单述说了几句这些经历后,张巍便让人摆上了饭食,两人分主客落了座。
陈凡此时难免有些疑惑,开口询问:“大兄既知我在此处,到任便遣人唤我来此便是,何故用这种方式‘诓’我前来?”
“念之,你我多年故友,此番相逢我怎么能不给你些惊喜呢?”张巍答道。
“你这厮,初见字条我还道是县尊诓我来此,取我性命呢。”陈凡稍微吃了些菜品,带着些调侃笑骂道,“你可知道,你兄弟我在此受了土财主的委屈咯。”
张巍浅尝酒水,答道:“我怎么不知,你乡里有个出名的恶绅李勤,勾结县令与你为难,欲夺你的未婚妻。”
我此番寻你前来也正是要同你商议此事,那李勤不开眼,寻你的麻烦且不说,还兼着横行乡里、鱼肉佃户,我岂能坐视不理。”
陈凡自然欣喜,得此帮助想破此局想必不难了。
“既然如此,文远可有定策?”
张巍起身踱了两步:“想惩治那李勤本也不难,问题出在县令那里,你却不知,那李勤本是县令的内侄。”
“哦?我却不知他们之间还有这般关系。”
“嗯,不止如此。念之可知,我此番出任瑞州县尉,主要目的却是调查十三年前先帝遇刺一事。据可靠消息,本县县令与当年之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陈凡闻言诧异:“十数年前的往事,皇室竟还要追查?那我父之死岂不是也能有了说法?”
他说着不禁泪流,却是这个时空自己的意识冥冥之中有了情绪感伤。
“那是自然。本来先帝、先太后骤崩,今上年幼,太皇太后又因眼疾多年不能视物,此事才耽搁下来。而今陛下业已成年,自然要追查出先帝之事根由。”
先帝及陈叔父之死凄惨,这些年也常常盘桓在家父与我心中。”
“劳伯父挂念。只是此事又与本县县令何干呢?”陈凡不由追问。
“念之难道不知?”张巍一拍脑袋,“也是,十几年前咱俩还是顽童呢。”
“是这样,本县县令刘其,正是当年在东都随侍先帝的一名小吏,也是先帝时身边十数个人中唯一活着回来的人。据说他当时为了护卫先帝也受了重伤,当场昏迷了。”
张巍说着又坐回了主位,饮了口酒。
“他是被汉皇室遣人送回来的,太皇太后怜他忠心,赐了官职,几经辗转来了这里做县令。但据大王遣人秘密调查,先帝遇刺时他明明不在当场,而是事后赶到。”
再则据缇骑密查,发现他这些年与赵国、齐国都曾有秘密来往。陛下这才令我来此细细厘清此事始末。”
陈凡心中百转,起身郑重拜道:“我陈家世代为王前驱,今大王令兄长来此调查,莫说此事还与先父相关。无论如何我必当竭尽全力,配合兄长。”
张巍也忙起身相扶道:“念之有此心便好,这位刘县尊在本县经营多年,县衙之内颇有些水泼不进的态势,我本来还有些无从入手。”
“如今正好念之与那恶绅有隙,又关乎县令,咱们不妨以此为突破口,查明此事。念之且坐。”
陈凡答道:“全凭大兄吩咐便是。”说罢坐回原位。
张巍微微沉吟道:“这样,念之先行回府,速去招揽些青壮。
待下次那恶绅自来闹事,你便寻衅与他斗殴,为兄届时亲自去拿了他们,再与咱们的那位县尊分说。”
陈凡闻言郑重再拜,即刻起身就想要就此拜别,却被张巍拦住。
“念之这些年过得清苦,为兄是知道的。陛下派我来时本就自內帑中划拨百金作为经费,如今念之既然是为了陛下办事,这十金你先拿去。”
陈凡见此不由推脱:“既是为了皇室办事,又关乎我先父之死,我怎么能再拿钱。”
张巍执意递过:“陛下本就有所吩咐,当年你父抚恤多为你族叔贪墨了去,这也算是补偿,也算是你办事的经费了。”
几番推脱不过,陈凡也只好收下,旋即拜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番事我必竭心尽力。”
张巍点点头说:“好,如此最好,为兄就不多留念之了,速去办妥一应事宜。”
陈凡随即告别离营,一阵相送不舍自不必多提。
快马加鞭离去途中,今日遭遇尚在脑海中盘旋不止。没想到前几日还在愁眉不展的问题,如今已成为全局中微末不已的细节,而更大的疑云也笼上心头。
他如今虽然以自身穿越前的意识为主,但却也大部分融合了这个时空自己的记忆和部分行为习惯——也是两者性格和行为习惯本来相似的缘故。
父亲的死亡疑团,洛阳城内那个肮脏的夜晚,当时自己的父亲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一段段的回忆和种种疑惑一直在陈凡心头徘徊,直到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安宁乡。
甫一进了安宁乡地界,便远远瞧见两伙人发生了争执,吵得面红耳赤。
陈凡一看不敢怠慢,急急催马向前。
等到了切近方才看到,原来是啬夫周斯又与某个貌似是外乡的人起了争执。此时陈凡有心避开,却心思一转仍然靠近过去。
原因嘛,一则马快本也到了切近,二则此时不妨撩拨一下那周斯,起到催促李勤闹事的作用。
陈凡此时开口喊道:“兀那贼厮,休伤良民。”这是对着周斯喊的。
周斯眼看着陈凡马鞭指向自己,不由得怒道:“陈凡,何故装模作样,不认得我了吗?”
“哎呦呦,原来是周啬夫,我还道是谁呢,怎么不着官服便出门来,实在是没认出来。
你还别说,这可真是人靠衣裳是不是,平时穿了官服倒也是人模狗样。”
陈凡此时也撕破脸皮不顾忌的嘲讽起来。
周斯不怒反笑:“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快,但愿改天李公拜访你时你还能如此牙尖嘴利。”
陈凡也笑道:“哼,只怕那李勤不敢亲自来拜见,我也好与他详细分说。好了,这位兄弟,你因何事与他争执?”
另外一人眼见着两人言谈互有锋芒,情知不会遭遇官官相护,也坦然道:“小哥,俺是个外乡人,此来安宁乡原是投奔叔父。谁料世事无常,叔父数日前突然亡故了。”
陈凡听着心下一转,问道:“可是阳里林大伯?”
那汉子听了一愣,道:“正是,俺唤作林仲,您说的正是俺叔父。
唉,说来难过,俺是家中二子,父亲去世俺没分着田地,来投奔叔父又赶着他老人家病故。”
陈凡正想好言宽慰几句,不料周斯不耐烦了:“说便说正事,何必在此顾左右而言他。”
陈凡这才问起:“既然叔父病故,好男儿便再寻他路便是,何故在此同他吵了起来?”
林仲顿时悲中带急道:“小哥有所不知,俺祭拜了叔父正欲离去,不料想这厮拦路,说俺是盗贼,明里暗里要俺拿钱送他才肯让俺离去。”
陈凡心中了然,这事周斯干起来倒也熟练,往日自己看到经管的便有十余起,如何不知他那点小心思。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他必须仔细处理。
“周大兄莫要误会,前几日阳里林大伯病重时也同我提过,说他有个侄子要来投奔,不料如今突然发病,还请我代为照看。如此说来这位林兄弟怎么可能是盗贼呢?”
周斯微微不悦却也无话可说,心知这陈凡话里真假不知,但维护之心却昭然若揭。
思来想去这件事自己本也不占理,于是微微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