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陈凡在鸟语争鸣中醒转过来,伸伸懒腰,开始继续审视自身处境。
昨夜,他简单梳理了这个世界的大体局势。
原来,他是来到了一个类似平行时空的异世界。
这里的历史轨迹在西汉以前都同古代中国如出一辙,但在王莽篡位后发生了改变。
首先,这里没有光武中兴,刘秀没能诞生,也或者是没有机遇扬名。
而且,在西汉灭亡后的一百多年里,世间再没有一个秦皇高祖般的人物再一次出世挽大厦于将倾。
所以,在历史上那个更始帝刘玄杀入长安、诛杀王莽并定都洛阳之后,各地纷纷出现割据政权,至今已有百二十年。
由于种种原因,整个华夏被一分为十,虽然名义上共尊汉天子为皇帝,但汉天子实际权势与春秋时周天子也没有太大区别。
而陈凡所在的国度,是由汉室苗裔、西汉末年的燕王刘霖所建立。
在王莽篡政、尽废刘氏诸王时,刘霖便开始对抗王莽政令,并第一个起兵掀起共诛王莽的浪潮。
在绿林军攻进长安、诛杀王莽后,刘霖被刘玄温言抚慰,并许以燕王世代辅政之权,自知本非嫡传出身的他,也表示愿尊洛阳政权为汉室正统。
而在十几年前,最后一位燕辅政哀王诡异的死于洛阳后,燕国便放弃了先皇许诺的辅政之权,保守于燕地。
而其它割据王国,分别是东南的吴、越,东部的齐、鲁,南部楚国和西南的蜀国以及与燕国比邻的赵国和西部秦国。
燕哀王薨后不久,远在成都蜀王刘閔也终于支撑不住病体,溘然长逝。
一时间,仅有的两位宗室诸侯王相继撒手人寰,且各自的世子都未成年。
这当然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削弱了皇室的力量,以至于野心勃勃的诸国国君们终于不顾最后一丝体面,先后建元称帝。
到最后,连一向忠于汉皇帝的燕王室,也终于迫于朝野压力,为当代燕王上了皇帝尊号。
这一切直接导致了承平已久的华夏大地,隐隐有了战火重燃的迹象。
但这些不是重点,一个小小的乡吏游徼也没到考虑这个层面事情的高度。
重点是这一处世界的自己一手造就的烂摊子。
对,没错,烂摊子。
首先,由于这个他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所以乡党关系一直不很和谐。
再者他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姊妹,相当于孤身无靠。
又因为他为人正直、不好阿谀,所以上官也并不喜欢他。
嗯,这一点和陈凡自己还是很契合的。
再加上为了青梅竹马、订了婚约的苏迎雪,得罪了同县财主李勤。
不过这个倒没什么好埋怨的,毕竟是为了自己妻子,对,内定了。
话说两人的婚约还是自家已故的老管家帮着给定下的,于是才在法理上出了些漏洞,如今倒被那李勤拿去说事了。
正当陈凡苦思破局之策时,门外却传来了一声呼喊:
“念之在否?”循着这一世的回忆,陈凡想起这人是谁,当即冷哼一声:
“大兄进我家门,何曾如此客气了?”
门外的人听了也不恼,只是继续喊道:“好教念之知晓,县尊说了,近些时日咱县里头不太平,念之当严加巡查、谨慎防范。
须知道我国律法严格,免得一个不小心落得身首异处却是不美!”
“不劳县尊和大兄挂念,也请大兄谨慎些,近日盗贼出没,毋得横死乡野无人收尸。”陈凡如是答道。
门外那人听了,也便冷哼一声离去,不再多说。
门外离去之人,正是自己从小到大便不对付的邻里——同乡啬夫周斯。看样子这个“老朋友”是收了李勤好处一心对付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这土财主竟这么快开始布局,并且搬来了本县县令作虎皮。
前世的经历让陈凡深知,一味的坐在家中考虑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这不,收拾停当后,他便出了家门来到乡里巡视。
“李叔,家中的地用水还充裕吗?”
“够用咯,够用咯。”只见被询问的中年汉子面露不解,却也循循应承道。
这般表现自然是在为自己修复邻里关系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乡党情意几乎比一些亲缘关系还要牢靠。
若是日后为官作将,免不了需要青壮同乡帮助的。
一路走着,陈凡也一路与众人打着招呼。
当走到乡路道口时,他见对面又来一位行色匆匆的年轻汉子,正欲盘问一番。
却见得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疾走两步将信放在陈凡手中,并轻声道:“旧友邀约,请览阅此信。”
陈凡听见此言,也没多说,悄悄将书信放入袖口,继续前行。
待在乡中转了几圈,确认没有可疑事情发生之后,他便回到家中,拆开了之前得到的那封信。
却见信上写明:“君今欲解此围,当即刻至县军营帐寻吾。”落款是:“旧友,张。”
陈凡心中暗自琢磨:“我的记忆中可没有一个在县军营帐当差的旧友啊,总不会是县令诓我至县军大营,以求杀我?”
转念又想:“不可能,杀我也不需到军营吧,我又不是天生神力,需要众人绞杀。”
况且本县是边防县,主领县军的县尉身兼备虏都尉,与县令同为正七品。听说才刚刚到任几天,两人怎可能好到穿了一条裤子?”
无论怎样,为今之计,走一遭县军大营一探究竟总没坏处——许是自己一时间没想起的老朋友呢?
于是他便牵出了自己前些年忍痛买下的那匹良马。
一匹良马在任何时代都是不便宜的,如陈凡这样的家境,买上一匹良马真的称得上是忍痛了。
翻身上了马,握紧缰绳,一夹马腹,骏马奔驰之间倒也让陈凡想起前世行军打仗时的意气风发。
不多时,他便来在了县军驻地,被两名守营军士拦下。
守营军士见陈凡身着青衣官服,也少带几分客气问到:“尊驾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陈凡翻身下马,答道:“吾乃安宁乡游徼,前来赴旧友之约。”
守营军士回礼,道:“我家都尉已有吩咐,请随在下来。”转过身,对旁边军士吩咐道:“速去通传。”
“诺。”那军士领命而去。
有人上前牵过陈凡的马,不远便来在了营地中心大帐。
军士通传过后,出门迎到陈凡,施礼道:“游徼请进,都尉正在帐中相待。”
陈凡也不慌张,迈步进了营帐,便瞧见一人正俯身在正中书案上犹自看着公文。
但见那人青脸多髯,穿着浅绿色官服端坐笔挺,便拱手道:“下官安宁乡游徼陈凡,见过都尉。”
“陈凡,字念之。你父曾是燕王近臣,母亲更是先王之义妹。十三年前你父随先王而死,母亲忧虑成疾不几日亡故。堂堂显贵少爷如今怎么落得如此光景。”
陈凡心下不禁讶异,自己的身世知之者甚少,这县尉什么来头,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虽心中诧异,但毕竟两世经历摆在那,倒也没有过多迟疑,跟着说道:“都尉知道如此详细,想必此番唤下官来必有不一般的情由,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对面闻此言倒也不怒,反而笑道:“你啊你,这么多年了这脾气怎么不能改一改,念之啊,莫非不记得张家故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