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朔见此一时不解,却隐隐又听见隐隐间自东方传来闷雷声滚滚。
胡参军望了望天,这天气没见要下雨的意思啊?
待等他再听去,才道这哪里是什么闷雷声音,分明是又一部不下千人的大军奔袭而来。
不多时,近千名甲胄鲜明的骑军自东南杀出,分明特意自沿海平原绕道而来。
看到此处胡朔心知不妙,但见如此阵仗却又怎么敢攻杀向前?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急于来攻自己,只见其汇合陈凡部后,直接向追击在后的刘其部反攻而去。
胡朔坐在马上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做进退维谷。
追上去?显然不敢。留下坚守?又没什么意义。
慌张之下,他竟然决定直接向身后的胡州城退去,不战而败。
不过其麾下军士见他这么决定,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谁也不想送死不是?
于是众人拱卫着他全体撤向胡州城,本来也只出来十余里,此刻回返用时不过一刻多钟的样子。
只是待众军到了胡州城下,却只见城门紧锁、守卫森严,城头之上隐隐多出不少兵丁。
胡参军此刻还没反应过来,犹自大喊道:“城内守军!本官归来为何不速速开门?莫非要造反吗?”
只见得城头之上缓缓升起一面代表皇室的黑龙旗,以及另一面代表燕皇本人的明黄龙旗。
“谁想造反参军心里清楚!吾乃备虏都尉门下参军武启武文道,奉都尉将令现已克复胡州!”
原来,自得到陈凡引兵出城之后,宁远城内剩余的步军也纷纷开拔向北。
借着陈凡部引发的声势遮掩,这千余步军在临事指挥齐县尉的统帅之下,顺着山涧沟壑悄然运动到胡州西不远的山上埋伏。
待等胡朔亲自引兵出征,遥遥已经再看不到一丝影子,众军于是一跃而起,几乎顷刻之间便将胡州城西门攻破。
这也多亏胡朔此人志大才疏,几乎带走了所有本部人马和胡州守军,竟然只留下宁远兵和一些民夫守城。
他以为自己是孤注一掷了,却不料想是吧自己最后的退路生生断送。
单说守城的宁远兵,也大多对自杨塞以下的乱军十分不满。
当日杨塞一纸调令,接着军威将宁远城全部县军裹挟而退,却将他们丢在最后面迟滞追赶而来的骁骑营。
好在当天骁骑营行事本来仓促,并未过多追击,这才让宁远兵多数人得以活命。
这些天在胡州城被胡朔用作苦力,又长期担任守卫城墙、城门的任务,这也就算了。
但胡朔动辄辱骂、殴打,甚至杀戮宁远兵的事实却让每个宁远人气愤不已。
于是,今日宁远县尉见着王师来袭,根本就是没有半点反抗,还特意搜捕诛杀了胡朔留在城内最后的心腹,最后携同胡州军民献城而降。
这才让城下归来的胡朔傻愣不已,这也没人通知他一声啊?
......
刘其此刻可谓是志得意满,毕竟轻易间就打败了来袭的陈凡,由此可见自己的军事天赋是很强的。
或许可以比肩冠军景桓侯?
一念及此,刘其连忙摇了摇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果然是还有些醉意的。
且说他麾下本来就没多少骑兵,到底是追不上一意逃离的陈凡部。
不过好在自己早有安排,胡州的胡参军应该已经拦截到对方了。
众人门头向前冲,却听见前方马蹄声止住,随后又开始由远及近的传来。
刘其听得一喜,还道是胡朔逼退了陈凡,使其不得不转身面对自己呢,于是连忙部署部下弓弩列阵、刀戈相迎。
不过随着马蹄声滚滚越来越近,他的内心却开始越来越犯嘀咕,毕竟这声势浩大更胜之前啊!
双方相聚没有十里,骑军疾驰之下并没有留给刘其更多的时间,一支近两千人马的骑兵部队,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陈凡一马当先,号令全军稍微调整阵型之后,拔刀向前:“叛逆当前,除恶务尽!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杀!”
两千骑瞬间启动,也不讲求什么两翼包抄了,就这么直挺挺当面向刘其部中军冲杀而去。
刘其部均是各县县军临事凑在一起,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况且经过之前的一番拼斗,其部下不过还有一千一百余人了。
之前的战斗中爆发的激烈,却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刘其本部倒没有太大损伤。
不过,被当做诱饵的那一部县军却是实打实的崩溃了。
其统军县尉本人,都死在了之前陈凡所部的一次冲杀之中。
故而,到了现今局面,面对倍于己方的滚滚骑兵袭来,刘其部阵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惶恐进一步淹没了这些,很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军人。
战阵两翼开始不稳,中军开始动摇,一支部队遭遇了其最致命的问题——未战先怯。
好在许多军官、老兵还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他们率先反应过来开始督导、带动身边的新人反抗。
一个个阵地开始射出羽箭,一个个军阵开始调整阵型、架起长矛刀戈,准备迎接骑兵的冲击。
不过,这一切在装备更加精锐、战斗素养更强的骁骑营面前不值一提,仓皇射出的羽箭甚至难以穿透他们的盔甲。
于是,在骁骑营的强力冲击之下,刘其部微弱的反抗迅速平息,继之而来的是更大范围的溃逃。
陈凡一马当先冲杀在众军之前,手中所持仍旧是其钟爱的长剑。
毕竟这是其两世下来,用惯手的兵器。
剑花飞舞之间,一条条生命飞快的流逝着。
渐渐地,反抗者越来越少,投降者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战场之上已经没有一个敢于拿起刀枪的敌人,这场更加迅速的反击战宣告落幕。
陈凡持剑久久默立——刘其那贼子终于在随从的护卫下逃了。
据前去追杀不及的军士回报,其仓皇北遁,似乎并非朝着渤海县方向而去。只可惜这老小子留了后手,其一路逃遁又有数十骑与之汇合,追去的军士终于还是没敢紧追下去。
对于刘其的逃脱,陈凡并没有太多表示。
他从来都是一个公丝之间拎得清的人,这一战击溃杨塞苦心召集的数部县军,又夺下胡州城,已是毫无争议的大胜了。
此刻战场上正由陈凡麾下各部骑兵清理,至于骁骑营则千余夹击胡朔部去了。
不依靠坚固的工事,这个时代的步兵很难抵挡数量相当的骑兵冲击,更何况对方如今一时丧家之犬。
故而陈凡反倒不急于前往胡州督战了,毕竟战功总不该是一个人全部拿下的,那样对于骁骑营与陈凡部的和睦相处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一刻,他立马在血腥味浓烈的战场上,渐渐找寻起了前世的气息。
他曾于无数个这样的战场上肃立,每一战的结果都是胜利,铁血浇筑了他于战场之上的威名。
而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战场之上第一次小试牛刀。
早已自刘其军中溜走的林仲这时已经侍立在陈凡身侧,陈凡见了他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无太多言语,尽在不言中。
过了不久,他突然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哭声,那哭声惨烈好像痛失手足一般。
他本来不想过问的,毕竟这在战场上再寻常不过,但是定睛看去,那哭泣之人原来是之前那个满带稚气的娃娃斥候。
那个娃娃斥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腼腆和稚气,以及潜藏在内里的坚定勇气,让他如同看到了前世那些在他手下走出去的赫赫名将。
这才让陈凡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打马上前想要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