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行军,陈凡率领着整合完毕的诸部县军,于当夜亥时到达宁远县。
眼见着已近深夜,陈凡只是派出几人前往宁远城通报行军,并知会骁骑营两位都尉翌日一早会同军议,便领着麾下人马草草驻扎在宁远城南。
至此,小小的一座宁远县已然汇集三千余战兵,辅兵、民夫不多,毕竟后方还在紧急征召。
一夜无话,翌日卯时才起,陈凡草草用了早饭,便自领着一应军官入宁远城而去。
宁远城这些天一直由孙示部下两位都尉坐镇,昨夜便得了陈凡率军进抵宁远的消息,此刻早早已在宁远县衙内恭候。
且说孙示前往西线组织防御时,也仅仅带走了不过百人亲兵,毕竟西线多山,带太多骑兵也施展不开。
此次平叛前线大略分为三线,魏泽领着刺史部属员往辽东而去,此刻还不知是何情形。则此时大略可知的是辽西郡内双线防守。
西线自有孙示统领,而东线的军阶最高者便是陈凡了。
陈凡领着自己带来的部属匆匆来在县衙,大略打过招呼,便径自转到一旁准备好的沙盘之前。
“军情紧急,诸位就不须多礼了。此刻敌方是何情形,还请两位骁骑都尉详述。”
两名骁骑都尉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拱手上前,指沙盘解说:“陈都尉请看。”
说着在沙盘之上由左到右划下一线。
“如今敌我双方便沿着柳城、狐苏、宁远一线对峙。前日孙校尉送信来说,他那边战事稍稍吃紧,不过敌方多是各县杂兵,还是让我们多加小心。”
话说至此,围观的诸位县尉门各个吃味,那名都尉才知道说错了话。
正要解释,却是陈凡帮着解了围:“西北诸县不比我南方,一来财寡民穷,二来适龄青壮也少,自是杂兵。”
闻得此言那名都尉方才找着台阶,接着道:“正是此意。据斥候探知,杨塞老贼已于三日前离渤海北上,而今是郡军步营校尉孔非、瑞州令刘其在彼处主事。而我方之前,贼寇窃据胡州,主将乃是杨贼账下参军胡朔,领着本部亲兵与两县县军守胡州。”
“可是当日安昌受伤而北逃的胡朔?”
此话一出竟惹得堂中气氛一变,几名平日里严肃的军将竟都一时间忍俊不禁。
陈凡顿觉奇怪,却是另一名骁骑都尉答话:“之前胡朔自安昌负伤仓皇逃回,又随杨贼北上,一路颠簸之下伤势更重。也是施公一剑刺得准,竟是将那话儿给......总之是鸡飞蛋打了。”
话音刚落众军将都是哄堂大笑,陈凡笑罢亦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足为奇。还是说回正事吧。”
众人稍稍敛容,却个个面露思考之色。
陈凡微微沉吟,叩击着桌案道:“宁远城小,兵力铺展不开。而又非交通咽喉,咱们兵力不足不能分兵,可若守此城恐怕难以完全截断杨贼南下之路。”
曹及微微正色道:“都尉所言极是。杨贼南下,虽是宁远最为便利,但若取道奔袭文成,那里恐怕不能抵挡。而高山相隔,我们也无从支援。”
陈凡点了点头,又看向随侍在一旁的武启,道:“榆关守将可有消息?”
武启拱手答道:“榆关秦将军处刚刚送来公文,说是令我等整军坚守,以待幽州援军。但榆关要塞,守军不可轻发。”
一众军官闻言俱是失望,唯独陈凡却并不意外,只是平静道:“榆关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肯出援军也是情理之中。”
他随后又看向沙盘,拔出代表宁远守军的旗帜,又插在了代表胡州的沙堆之上。
“我军能推进至此,便有机会与敌周旋了。”
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却是文成秦县尉上前答话:“都尉,那胡朔一心守城待援。您还未率军到时便不曾来袭扰一次,如今欲克胡州,岂不是要强行攻城?”
陈凡摇了摇头,道:“上兵伐谋,最下攻城。且我部多骑兵,骑射攻城的事本将干不出来。”
曹及则接话道:“莫不如便围城不攻,围点打援呢?”
陈凡还是摇了摇头:“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我部为敌军三倍都不到,如何围城?”
一旁又有文成齐县尉建议道:“既是上兵伐谋,不如我们便离间。宁远县军为杨贼所胁,做了那老贼的肉盾,必定心怀不满。”
陈凡初是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摇头否决:“离间之计短期难成,而我们行动不能迟缓。”
一旁之前回话的骁骑都尉又提议道:“胡州背靠郡治渤海,军需素来仰赖渤海供给。上一次运输是在三日前,末将等曾出小股部队袭扰,无奈兵少无果而归。不过都尉既来,或许可以从这上面做做文章。”
陈凡闻言心下一动,复又盯着沙盘久久沉吟,众人也都在旁肃立,暗暗思考着。
片刻后,陈凡猛地抬头,问道:“胡州以北三十里内可有伏兵之地?”
一旁自有熟悉地形者答道:“有是有的,不过也只得胡州北二十里处一山谷,足以隐藏近千人。”
一旁的曹及却道:“都尉,既然已袭扰过一次运输队伍,则地方必然防备。何况我军匆匆而来,行迹必被对方察觉。此计怕是不妥。”
陈凡却摆了摆手,道:“我倒怕渤海城内无人察觉,他们察觉了倒好,咱们的老友刘县尊必定会给咱们惊喜。”
一旁那骁骑都尉回道:“确是如此。押运粮秣素为刘其所章,彼辈好谋无断,临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舍命,不足为惧。只是那孔非确是个老练军将,不好糊弄。”
陈凡轻笑一声:“如此最好。若那孔非将此事拦下,则我部焚其粮秣,足使其军心大乱。若刘县尊自作主张,也难以调动出多少人来,八成要动用胡州守军,反倒成全我们。”
曹及见状也是一时明了,随即请命:“都尉,末将自请领兵往彼处埋伏,必全歼之。”
陈凡摇了摇头,又道:“哎,那处绝佳的伏兵地点是我为刘县尊选的,岂能被你我占据?我部骑兵突袭如风,届时只需恰逢其会的将其输粮队截在那处小山之侧便好!”
曹及随即醒悟,直说:“末将愚钝,末将愚钝。那处自是都尉为刘县尊选的安魂之处,末将岂敢相争?”
“届时我亲自领千骑出击,引蛇出洞。”
一众军官没有傻子,都听懂了陈凡所言。
陈凡所定下的谋略,大略是通过袭击输粮队,尝试引动刘其来攻,从而引出胡州守军,以期奇袭拿下胡州。
只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终归不够火候,如果刘其不肯上钩,千骑出击若只是劫了粮队岂不是很不划算?
“稍后本将会怒冲冲自宁远城而出,移军往城北十里立寨。稍后你们便放出风去,就说本将恃才傲物,以权压人,与你们闹得十分不快。”
众将自是明了,轰然应诺。
之后,陈凡又将后续安排发军令下去,众将各自有了任务。
大略上是当日其自身领本部骑兵北上,骁骑营人马准备往北接应,其余步军则由两位县尉领着往夺胡州。
至于宁远守城,则全部交由即将到达的辅兵、民夫们,想来仅仅守城倒也足够。
至此,诸事既定。陈凡也不耽搁,匆匆自宁远县衙出走,临到门口还作势往县衙牌匾上怒冲冲射出一箭,入木三分。
是日,陈凡军往宁远城北十里立寨,营寨与宁远城之间竟断绝了往来。
是夜,陈凡帐外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惨叫了一刻钟。水火棍下无情,两股之上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