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凡领着骁骑亲军并兴中县军返回瑞州县。
一路无话,回到瑞州时大致已是未时,一众人赶了大半天路早已人困马乏。
好在县丞王曲一早抽调各部燧营、征调民夫为众军立下了营寨,众人得以直接安歇。
安昌、文成两县县军亦已到达,此刻大都在营寨内休息,为接下来的战斗保存精力。
陈凡自去县衙少用了些饭食,随即召诸部司马、军侯至瑞州县衙听调。
不多时,各部司马、军侯先后来到县衙,王曲、李昭等人也放下手头工作前来议事。
望着堂下端坐的文武官吏,陈凡也是一时恍然,数日前他还能安坐家中,面对的不过是李勤、周斯一类的蠹虫。此刻他要面对的,却是杨塞麾下成建制的军兵。
见众人都已到齐,陈凡开口问道:“诸部司马,且将各部兵员总数、步骑之比一一详述。”
堂下曹及率先起身,此刻他虽挂司马衔,然而另一位司马缺位,使他隐隐已是瑞州八百军兵的统帅。
“回禀都尉,我部现今在册兵员八百又五十三人,其中五百又三十三骑,余者步兵皆备弓弩。”
陈凡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毕竟瑞州县原是边防县,或许该叫边防响应县,因其不在边境却随时要响应边防警备。
“末将安昌尉,我部在册兵员四百又十六人,其中......”
众人一一向面前这位十分年轻的军事主官,汇报了本部兵员情况,并未敢有丝毫虚报、瞒报。
陈凡刚回来时便在各部军营左近大略观察了一下,此番听了各部军事长官说明,心中更有了大略计较。
他此番着急见众人的目的并非其他,而是为了整军而已。
毕竟依燕国制度,处边塞军团各自成军外,各地县军并无协同指挥体系;且步骑混杂、各不成战力。
这也是燕国长期以来并无重大边患造成的结果。和平时期散诸军入县,一方面节省开支、便于供给,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地方稳定。
只是这样一种制度明显不适合战时行军打仗,故而陈凡汇集诸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整军。
“根据各位县尉所述,我部目前除我带来的骁骑亲军,更有二千二百余人,其中骑兵更是近千二百人,可对?”
曹及率先答道:“都尉所言不错,毕竟我大燕北接胡族,向来以骑军为上。”
“不知各位对于接下来的攻守用兵,有何看法?”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一时无言。
陈凡一时失笑,道:“国有庙算,军有军议,今天诸位不必为言语担责,但请畅所欲言。”
众人又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曹及硬着头皮开口道:“都尉,以我观之,我部目前最好的出路还是固守待援。”
此话一出,众人自然纷纷附和这是老成之言。
谁知陈凡却摇了摇头,道:“光说固守,可往哪方固守呢?”
众人此时更是一时无言,陈凡心知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将帅无能、累死三军,他们怎么敢随意在这种大略问题上开口呢?
陈凡见此也就收起了问询之心,道:“此刻我部决策,不过两条路而已。一则北上宁远,连接骁骑营孙校尉据守宁远、狐苏、柳城一线。二则南退榆关,待幽州援军东进北上。”
“然而此刻杨塞真的给你我选择的权利了吗?其所部兵马扬言‘清君侧’,这一路乱兵必定烧杀抢掠,我们一退,辽西全境必定残破!包括咱们的乡梓、亲人......”
“我等必定死战不退,为辽西万民谋声息!”
陈凡点了点头,却是话锋道:“只是诸位也听请了,我部现下步骑混杂,战力必弱。现今部署利于养兵而不利于用兵,若想护住乡梓,则整军势在必行。”
下面众军将听得明白,这是要求自己放权,为这位陈都尉整军提供便利。
只是此刻众人汇集于此,所为本是疆场立功,这位都尉可是此战自己的直接统帅,他们也只能对其予取予求罢了。
一念及此,众人纷纷起身拜道:“我部军兵整合、划归乃至于末将去留,都尉可一言以决之。”
陈凡见此那里不知这些人是怕自己,会完全夺去他们中某些人的统兵之权,由是便先放低姿态以求继续掌兵。
他笑着摆了摆手,道:“诸君莫要误会,我只是说整合统帅,而不是更换统帅。本将虽然年轻,却不会分不清这等轻重的。”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还是请陈凡来做部署。
陈凡自然当仁不让,道:“全军上下俱以骑、步为先决,分作两旅,各部甲曲军侯仍掌骑军,乙曲军侯仍掌步军,其下亦不必更变。”
这也是本国制度给整军提供的便利了。本朝定制,郡兵成军,则分骁骑营、步营;县军成部,则分甲曲统骑、乙曲统步。至于如瑞州这种非常规设置,则会有骑步混杂的现象。
一众军侯闻言连忙应诺,退在一旁。
陈凡看了看两位县尉和司马曹及,道:“合安昌、兴中步卒,请齐县尉掌之;合文成、瑞州步卒,请秦县尉掌之;合安昌、文成骑军,由曹司马掌之;余者皆由我亲自掌摄,诸位可有异议?”
三人各自所领不没有什么变化,故而倒也升不起什么怨念,只是脸上难免有些遗憾。
两位县尉失去本部骑兵,意味着他们已经不具备主动出击立下战功的机会。
而曹及原本已经主管八百县军,此刻却又打回了原形。
陈凡见此笑了笑,道:“我部人马太少,自然难以显出三位的本领,姑且如此也只是权宜之计,全力确保战胜。我不是杨塞杨大将军,许不了诸位一人一个将军衔,但诸位要清楚,本国近二十年没有这种规模的战争了,战后加官进爵难道是难事吗?”
众人听陈凡言及杨塞之事,自是哄笑满堂,一时间气氛变得欢快。
而曹及等人自也想明白了,此战过后无论如何都已足够他们晋身,便也都再无纠结。
由是,众人又一同敲定了一些细致问题,又与几位文官沟通了粮秣供应,才算将整军之事大略决定下来。
“诸君回去之后,请代我向士卒们说清此事。明日辰时,全军至瑞州北门以整军后队列集结,誓师北上!”
“诺!”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李昭等人也领着县衙仅存的几位书吏帮忙登记造册去了。
县丞王曲全程旁听,未发一言,此刻却提醒道:“县尊,若明日誓师北上,恐怕各县征调的辅兵、民夫来不及随大军北上。”
陈凡初听“县尊”称呼竟一时怔住,旋即醒悟过来笑着道:“这一听县尊二字,竟有些隔世之感。”
王曲义正言辞道:“贼子刘其,岂配得上一县之尊!”
陈凡却道:“好了好了,不必总是表忠心,本官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至于你所说各地辅兵、民夫征调嘛......这样,你以我的名义再发公文,令各县征调完成之后直接遣往宁远便是,记得要催一催。”
王曲点了点头,同样应诺而去。
王曲渐渐走远,一天未见的汪霖却自门外施施然走了进来。
陈凡见其前来也不问其故,只是让其就坐,并聊起闲事。
汪霖却单刀直入道:“念之,那王曲果真可靠吗?”
陈凡微微叹了口气,旋即摇了摇头。
“是不可信,还是不知道?”
“无论如何,咱们可还有其他人可用吗?只要前线胜利,他王曲只会尽心做事,若是不胜.....”
陈凡没再说下去,因为一旦不胜,王曲是否从中做鬼也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