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此时宁州刺史魏泽终于急急赶到宁远,却未见此处所谓的大军云集。
眼见着城外县军大营已空,一处新立营寨也是物什凌乱,魏泽心中万般不解。
无奈之下急令麾下人马往宁远县城查看,不料宁远县城吊桥收起、城门禁闭。
魏泽见此急令人前去叫门,以宁州刺史部巡查为由着守军速开城门。
城上守军早已被孙示换成自家人马,此刻遥遥望见确是刺史部人马扣门,却也不敢当即打开城门,只是告知城下稍等便去请自家校尉将令去了。
孙示得了消息便与陈凡一同往城门楼查看,眼见着城外百骑人马,为首者着浅绯色官服,孙示自是认得来人,正是宁州刺史魏泽。
只是如今局面紧张,孙示也不敢确定魏泽来意,只好命人放下吊桥,引百骑出城门相对。
铁链声响,城门大开,魏泽见此刚要着部众进城,却见城内近百甲兵出城列阵以待,一时间又勒住兵马相对。
孙示与陈凡见对方并无冲击城门之意,也稍稍放下心来,自引十数骑向前见礼。
“吾乃郡军骁骑校尉孙示,见过魏刺史,不知刺史来此有何公干?”
魏泽见是杨塞部众驻守宁远,也心存几分戒备,道:“见过孙校尉,本官领刺史部众人,前来查访政事民情,不知宁远为何由你部战备守城,宁远县军又去了何处?”
“魏刺史有所不知,辽西郡尉杨塞拥兵自重、庇护罪官刘其,我部为免国难,与杨郡尉产生了冲突。如今杨塞所部已往北方撤去。”
魏泽听了几乎眼前一黑,怎么区区两天之内辽西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如此他魏泽岂不是要落一个监察不力之罪?
“孙校尉所言非虚?”
“此时若不信,此间有此事亲历者。”孙示随即示意陈凡上前解释。
“魏刺史,下官乃瑞州安宁乡游徼陈凡,此事为下官亲身经历,做不得假。”
说着还要继续解释,不料魏泽出言打断:“你就是陈凡?故廷尉施公的弟子?”
陈凡闻言一诧,却还是老实回道:“确是在下,家师施公讳延望。”
魏泽闻言有些欣慰,随即以实情相告:“好叫陈游徼知晓,本官是你师故旧,原在辽西郡北部巡查,此番来此正是为了救你!此处有你师书信可为佐证。”
陈凡闻言上前结果书信,确是施延望亲笔所写,随即翻身下马躬身拜道:“感念刺史百里相救之恩,凡谨拜谢之。”
魏泽自是从施延望处知晓陈凡身世,也不拿大,随即下马扶起陈凡。
两人将各自所知互相说明,魏泽得知杨塞竟有叛乱的意图也是一时焦急。
陈凡见师兄孙示还在马上肃立,赶忙帮着引荐:“此时还不知晓,这位孙校尉正是我之师兄,施先生高足。”
魏泽这才明白为何孙示会来救陈凡,也是一番交谈。
三人互相有了些了解之后,即刻各引部众回城,大门重新掩闭。
孙示、陈凡领着魏泽匆匆来在县衙,孙示率先开口问道:“魏刺史自何处而来,未见杨塞兵马行军吗?”
魏泽一路颠簸而来,也是十分疲累,稍稍匀了匀气息,道:“我原在且虑县落脚,一路自西北而来,不曾见有大队行军。”
孙示点了点头:“那便对了,杨塞老贼必取道东北往归渤海调兵,刺史未见不足为奇。”
魏泽连连叹息,道:“我得施公书信,只是说杨塞错拿了他弟子,却料不到杨塞有这般狼子野心,竟敢叛乱。否则我自留在且虑集郡兵而至,好歹不为老贼所用。”
陈凡则摇了摇头:“刺史南来或许是好事,杨塞在辽西郡做了近十年郡尉,郡兵上下一心,恐难为刺史所用,反而会遇到危险。”
魏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孙示又说:“此刻皇城还无消息,郡守已为杨塞隔绝,辽西郡乃至于宁州安危尽系我等三人身上,咱们还是该尽快商议个章程出来,已备不测啊。”
陈凡应道:“此处师兄官阶最高,请师兄拿个章程,我等拾遗补缺就是。”
魏泽也点点头表示赞成,毕竟论起行军布阵,还是孙示更为内行。
孙示见此也不谦让,道:“依我之见,此刻杨塞还未打起反旗,皇室又无命令传下,我们还是以防守为要,备战即可。”
陈凡、魏泽各自点头同意,孙示接着道:“另外,魏刺史须以刺史部名义急令周边各县谨守关隘、营寨,以使之不为杨塞所用。再则,念之应即刻请施公出山,以期借其威势稳定局面。”
陈凡补充道:“魏刺史以刺史部命令行文之外,还需师兄遣亲信部将往各县收权为好。另外魏刺史该即刻取道海上,发楼船往辽东传讯东西两部都尉,使其出兵以为钳制。”
孙示、魏泽对此表示赞同,也都答应下来。
陈凡微微沉吟,道:“一个杨塞倒不足为惧,只怕他勾结鲜卑人南下,那么最少宁州一州之地就要不得安生了。”
孙示点了点头,道:“我们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皇室对此会有打算的。”
陈凡又说:“此外,依我之见,杨塞不会取道沿海而来。沿海平原之上骑兵无往不利,正是师兄主场,在其获得北方戍边的各军团补充之前不会自此处而来,此刻应委得力干将督西部柳城一带战事,那里多山。至于沿海,只以水师巡视就是。”
“西部督战事还是我亲自去,此地骁骑营我命我麾下两位都尉仔细防守就是。”
至此,三人将此番事之大略格局议定,又就一些细节商议一番,便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孙示即刻前往军中部署,魏泽命刺史部众人各自拟令传信诸县,便自带着亲卫数十往水师协调楼船事宜去了。
至于陈凡,则自带着孙示调拨给他的一队亲卫骁骑往安昌县而去。
众人一路奔驰,终于在日落前赶到安昌县施延望住处。
陈凡眼见着施府内外挂满白绫,缟素飘扬之景又让他心下再起悲伤,声声挽歌更是直透人心。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一众亲卫会同之前孙示留下护卫施延望的军兵汇成一队,自在施府门外肃立,而林仲此时正在府门外等着陈凡来到。
主仆二人搀扶着来到苏父苏母灵前,沉重的叩首不止,放声而哭,好似要将多日来的委屈一次发泄出来。
不怪陈凡此刻这么哀伤,他自幼没了父母关爱,在很长时间内收到苏家夫妇的照料,方才有成人之日。
施延望闻声出门来看,见此也是重重叹息,一旁苏武被施家侍从搀扶着来到陈凡身边,勉力相扶。
陈凡见苏武来到,起身拥住了他,犹自哭道:“我对不起兄长,对不起迎雪,我没照顾好他们二老......”
苏武此刻稍稍缓解了悲伤,见陈凡这般悲痛欲绝,也是流下了泪水。
施延望见了走过宽慰两人,道:“念之、武儿,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便吧。”
陈凡见老师前来宽慰,忙自收息哭声,尤带着些哭腔道:“先生,凡自幼丧父丧母,如今这是又丧父母了。”
转头又对苏武道:“兄长安心,我被杀刘其而后快!”
众人还在各自悲伤着,却忽听得门外军士通禀:“施公,陈游徼,门外蓟城天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