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延望见方余悖逆师门,自是怒斥不止。
而方余被自己师尊一骂,也是浑身战栗讷讷无言。
刘其此刻见此狠了狠心,喝令道:“给我抓住那两名村夫村妇,不要伤及旁人!”
这边十数名护卫奴仆依令而行,施延望也顾不得再骂逆徒,带着家丁迎上前去。
双方冲突由此爆发,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一旁围着的乡里乡亲和施延望门徒见此,也是不顾其他赶忙上前援手。
胡朔见此也令麾下兵马迎上,自己却寻了个空挡带着几人直奔苏父苏母而去。
双方一时激战,毕竟刘其、胡朔这边俱是青壮和军士,一时占尽上风。
而施延望这边多是附近乡民,甚至都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登时就有十数人殒命。
众人见对方动了真格,杀红了眼,自是一时不当向后退去。
刘其见此也不想事情闹大,喝道:“无关乡民就此退下,本官不究其罪责!”
一众乡民听了一时作鸟兽散,只余施延望忠扑家丁和部分门生还在抵挡。
刘其扬声喊道:“施先生,本官不想伤及无辜,还请退下!”
两方听此俱是一顿,各自收受看向己方之首。
施延望刚要回话,却见胡朔自引几人已然冲到苏家夫妇身前,想要去救已然不及。
苏父见几人纵马挺抢而来,一时失了防范便被人刺倒在地,苏母郑氏连忙去救却被纵马冲倒,咳血不止。
施延望一见登时目眦欲裂连忙带人上前护卫,逼退胡朔数骑。
要说施延望虽已知天命之年,却还是身强力壮,挺剑几刺之下竟将胡朔刺落下马。
一旁军士慌忙赶来拖走自家参军,刘其也赶忙催马近前,喝止众人进一步威胁施延望的行动。
施延望急急上前亲自搀扶起苏家夫妇,一时惭愧,自是自觉没能看护好弟子的泰山泰水。
刘其近前翻身下马,拱手道:“施先生,未免再伤及旁人,您就交出苏家人吧。”
施延望还未及开口,苏父却强忍剧痛言道:“晚了,晚了。刘其,俺家小女已于数日前赴蓟城,此刻恐怕已经见过陛下了!”
刘其听此心下大震,情知苏父没有骗自己的理由,一时间脚下不稳险些跌倒。
胡朔在一旁听得真切,强自起身夺过身边军士弓弦,一箭射向伤及自身的施延望。
只是胡朔此时伤的不轻,气血上涌之下竟自然没了准头,这一件竟奔着苏父而去,直中心窝。
苏父痛叫一声,登时没了气息。
这一幕正被由人搀扶着的苏武看在眼里,悲喊一声:“父亲!”
随即推开搀扶之人,夺过一件兵刃就要冲向胡朔。
只是苏武伤势未愈,一路跌跌撞撞竟然跌倒在地,一旁自有两名护卫挥刀砍来。
不远处正在为丈夫之死痛哭的郑氏见此,急忙忙强忍悲痛挡在苏武身前,一刀下来砍中郑氏,郑氏立时扑倒。
一旁施家家丁反应过来,急急上前拖走苏武,苏武犹自痛哭伸手想拉回母亲。
这时刘其终于反应过来,情知此时已然无解。
他喝骂一声:“施延望你这老贼,定是你从旁出谋划策!”说着竟要抽刀砍向施延望。
施延望正看着苏武这边情况,一时不备竟没了反应,眼看这一刀就要砍落,却最终被人一枪挡开。
施延望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忙看去却是逆徒方余为自己挡开一刀,一时无言。
方余背对着师尊痛哭道:“先生,我只道自己没资格这么叫您了,但我方余得对得起您!”
说着挺抢刺向刘其,却被刘其身边护卫几招挑开长枪。
长枪脱手,方余还要挺身向前,眼看着是已萌死志。
几刀刺来,方余立时跪倒在地,勉力想要转头看向施延望,却只是侧过脸来,嘴角挂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逆徒方余,终究在师尊身前用鲜血洗清了自己的悖逆。
刘其见这般情况,还要挺刀上前杀施延望泄愤,谁知道远处烟尘四起、马蹄声声,紧接着遥遥一箭射来正中刘其右臂。
刘其一时吃痛,连忙回头望去,竟是郡军骁骑营校尉孙示率大军赶来。
且说孙示听得一亲军报告说,县令刘其和参军胡朔去牢中提出一人,急忙忙带着护卫,调动郡兵别部人马往安昌县而去。
他心下知道不好,急忙点起本部人马追逐而来,此刻才带着亲军不顾马力赶到。
遥遥见到刘其竟然挥刀斩向自己的老师,他哪还能镇定,急忙张弓搭箭射出,才阻止了刘其进一步举动。
刘其和胡朔见此情景焉能不惧,情知孙示已然知晓内情、叛了杨塞,急忙忙带着亲军护卫上马就逃。
至于普通的军兵、奴仆则纷纷丢弃兵器请降。
孙示纵马近前,赶忙来看自己的老师。
“先生受惊了,弟子听闻消息连忙赶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施延望摆了摆手,道:“这也不怪你,只是为师到底没能为念之保住苏家人。”
说罢,又将此事前因后果大略讲清,听得孙示青筋直蹦,原来他孙示一直如此助纣为虐!
施延望稳了稳神,一时间想到陈凡还在危险之中,连忙对孙示说:“你师弟此刻还在他们手中,你即刻去救,快!”
孙示闻言也醒悟过来,见此时骁骑营众军已然赶到,令一队人看管降兵兼护卫施家,便急忙上马率众军赶往宁远县救人。
施延望重重叹息,走到一旁拉住正在痛哭的苏武,宽慰道:“武啊,你放心,老夫一定为你父母报仇雪恨。老夫有意收你为义子,好吗?”
苏武听言更是一时泪涌,跪倒在地痛哭道:“施先生,且待武儿为双亲治丧之后,再拜您老!”
施延望点了点头,泪水自眼角流出。
众人上前收殓尸身,施延望又嘱咐为罹难者家属送去抚恤,随即紧闭大门。
不多时,一道道白绫挂满苏家内外,痛哭声传遍乡里。
大雨随之落下。天雷滚滚,好似天怒。
此时,远在蓟城的苏文、苏迎雪两兄妹此刻自是还不知道消息,连同施云中被燕皇刘熠领着去面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本姓邓氏,早年间便得了眼疾,近些年病疾趋于严重,已经只能微微见些光亮了。
今晨起来听孙儿身边的近侍来报,说是当年举家出走的陈氏嫡宗有了消息,尚有一子唤作陈凡此刻已经长大成人。
老太太当年就最是疼惜干闺女宁晋主,甚至在其夫君亡故后接进宫里同住,但宁晋主却还是优思而亡。
如今听到宁晋主尚有亲子在世的消息,自然一时欣喜,知道其妻子因事来到宫中,急急传令要见。
刘熠顾念祖母身体,自然没敢将陈凡受冤一事告知,还特别嘱咐苏迎雪和苏文、施云中等人不要泄露消息。
刘熠领着三人来在邓太后寝殿寿安殿,邓太后早早就在此等待着了。
一众人见邓太后在等赶紧上前施礼:“孙儿(小民)恭问祖母(太皇太后)安!”
邓太后眼虽不能见,听力却很好,乐呵呵的答道:“好好好,赐座,都赐座。”
一旁自有内侍搬来坐席,众人依次落座,刘熠则坐在祖母身侧。
邓太后笑意不减,问道:“哀家的外孙媳来了吗?”
苏迎雪连忙站起来施礼:“太皇太后,民女在此。”
邓太后连忙招招手,道:“来,到哀家身边来。”
苏迎雪赶忙上前,虚扶着邓太后的手坐下。
邓太后用手轻轻抚上苏迎雪的脸庞,细细感知着。
苏迎雪被邓太后摸得脸颊微红,却也没躲开。
邓太后不久移开了手,笑着说道:“好啊,我那外孙找了个好媳妇,老太太我啊,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