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本官也愿为此女作保!”
未见其人、声已先至,众人齐齐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又一位身着紫袍的大员走到近前。
苏家兄妹齐齐望去,虽不认得那位紫袍官员是谁,但却一眼认出其身边随侍的年轻男子。
看那年轻男子面带急色快步走来,正是此前被舅父带走的张巍张文远。
原来张巍那一日被舅父带离宁远县,一路上又是焦急、又是愧疚,可谓是万分不安。
在他看来,原是自己思虑不到、行事不周,才惹来如今祸事。
心回百转之下,他毅然决定即刻回返皇城,请燕皇陛下与自己的父亲施以援手。
这一天他紧赶慢赶回到蓟城,却正好遇到苏迎雪纵马直奔皇城,忙大声呼喊却未得到回应。
无奈之下,他只得快步跟上,路上又正好遇到处理完公事回家的父亲,于是简单说明情况之后便扯着父亲赶来救场。
秦心见又一人赶来作保,眉头皱了又皱。
只是眼前站着的这位虽然官阶在自己之下,但却是燕皇心腹大臣,一时也不好发作。
他无奈之下也只得微微冷笑,阴阳怪气道:“怎么,一向清高的张尚书竟也来为此女说情,莫非是你流落民间的私生女吗?”
燕国上下皆知,张尚书年少时风流多情,秦心这句话算是一刀扎进了张礼心中。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提起私事,且还有着这么多子侄辈在场,张礼自然也带上了些火气。
“秦内史倒是专情,一生酷爱盗嫂!”张礼不客气的回敬道。
秦心听了勃然大怒,年轻时的丑事算是被抖落一空。
只是此时尚有正是,终归不好发作,只是微微拂袖道:“张尚书不必巧言令色,今日你空口无凭,也保不下此女!”
张礼毫不示弱:“秦内史岂可如此武断,怎不能请刘廷尉查阅户籍再来分说?”
秦心冷哼一声,接着说:“皇族宗室除皇姓之外,唯有诸公主之子女及其配偶可称。然而先皇膝下仅得一子,当今陛下之女尚在襁褓,哪来的外姓宗室?”
张礼答道:“先皇膝下虽然无女,可你不要忘了先皇曾收过一位义妹,并录入宗谱、赐下了印信、领地。”
秦心一时茫然,但很快回想起来那一位平民公主。
先皇却是曾收过一位义妹,乃是因为此女曾救王驾,后来以公主身份下嫁到了世代姻亲的陈家。
秦心一念及此,不自主的开口道:“你是说那位平民公主?”
张礼此时微微放下心,道:“正是。此女的夫君,正是故驸马都尉陈良与宁晋公主之子!”
秦心闻听此言一时大骇,众人却都不知缘故,只道可能是办错事的后悔。
而真相只有秦心自己知道,许是一时想起什么时候暗害过忠良也未可知。
张礼见秦心有些恍惚,也不管什么原因了,趁势道:“还不让这些禁军退下?”
谁知秦心稳了稳神,目露凶狠之意,咬牙道:“无论如何你们都是空口白牙、没有凭证,众军士,给我执行国法!”
禁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里面谁也不可能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执行秦心的命令。
秦心见竟一时号令不动禁军,也是气急,对自己身后的门客家丁令道:“禁军不能执法,内史衙门便代管此事了,给我上。”
他的一众门客家丁自然不敢违逆他的命令,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公主、哪家都尉,几步到了切近就要捉拿苏家兄妹。
此时张巍半带着愧疚,半带着愤怒,仓朗一身挺剑而出,奔着其中一人心口便去。
众人被这突变吓得不轻,张礼赶紧喝道:“宫廷之前岂可见血,巍儿,收手!”
张巍听父亲喊喝,自也知道轻重,赶忙尽力一偏,只是一剑刺中那人臂膀。
那几名门客家丁见张巍竟真敢在宫廷之外动手,各个惊惧后退,再不敢进逼。
张礼连忙上前拉住自己儿子,将其剑夺下收回剑鞘,并挥挥手叫来几个廷尉属兵,搭着伤者前去救治了。
可秦心又哪是好相与的,借着这机会骂开了:“黄口小儿,真可谓是败类。宫廷之外竟敢行凶,你如此不敬吾皇,该当何罪!”
转头又对张礼道:“你张家就是这般教养吗?”
张礼却满不在意道:“是啊,我勋贵世家一向如此快意恩仇,不比你们文人,斯文败类。”
这一句话又让秦心一时气急,毕竟这是个纷乱的世代,纯粹的文人对上勋贵世家一向矮人半头。
好在他还没被气昏头,也知道不能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便又转头喝令那一众门客家丁。
“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还不速速擒下那两兄妹!”
一众人强忍着惊惧再度上前,还时刻观察着张巍这边的举动,好在张巍此刻被其父紧紧拉住,他们才敢上前去拿人。
张巍急道:“父亲,你不能不管啊,三十廷杖可不是我那弟妹承受的起的!”
张礼此刻却想不出再使什么法子,自己来也匆匆,有没带什么随从,总不能自己两父子亲自上阵吧?
此刻卫杭这边也是一时急坏了,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未见到刘廷尉身影,莫不是事情有其他说法?。
秦心的一众门客家丁却不等众人再做反应,上前就要去擒苏家兄妹。
苏文眼见着眼前几人如豺狼恶虎一般扑向兄妹俩,而外围那一众维护自家的官员一时没了应对。
他也知道这怪不到这几位头上,他们所作所为委实也是尽了力。
苏文此刻顾不得血染皇宫之外了,勉力提起佩刀就要砍去。
一旁苏迎雪见兄长果决,为了维护自己竟不惜要血染宫墙,一时间感动之余也倍感凄凉。
正当苏文兵刃就要落下之际,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终于在此刻传来。
“廷尉刘评,已将诸事查证,皇城之外切莫行凶!”
话音未落,只见刘廷尉在施云中的催促之下终于赶到,手中还托着一份加盖廷尉大印的文书。
秦心本以为胜券在握,此刻见了刘评竟匆匆赶到,其脸色变得如同吃了只死苍蝇般难看。
此刻天色已黑了下来,一众禁军匆匆点燃宫门灯火,灯火照耀之下也还算能够清楚视物。
刘评几步走入人群中央,郑重宣布道:“据我廷尉上下查证,皇室姻亲陈氏确有一子名凡者,于十三年前由蓟城迁往其族故地瑞州安置。”
“且就此事我已向宗正卿求证,陈凡之名确在皇室宗谱之宁晋主名下,就此事我已以文书之,并宗正卿一同用印。”
说罢又对苏迎雪说道:“婚书可到来了吗?”
苏迎雪赶忙解下行囊,拿出婚书,呈递给刘评。
刘评赶忙接过,仔细阅读,当即道:“此为加盖有瑞州县令大印的婚书,可证明这位女子便是陈凡法理上的妻子,更是当今陛下的表嫂!”
汉律森严,婚书之上必定详细记录男女双方籍贯、背景、乃至于大体长相。
秦心见此无话可说,拂袖而走,而其一众手下则吓得仿佛肝胆俱裂,连忙如逃难般跟上。
这下无数禁军再不敢阻拦,反而急慌忙对苏迎雪拱手施礼,哪还有半分不敬。
苏迎雪见状也不多说,被苏文搀扶着、强忍着疼痛登上登闻鼓台,勉力举起鼓槌敲响了沉寂多年的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