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孙示派人急寻苏家人下落,不料有一人却来县衙主动禀报此事。
孙示见了此人卑躬屈膝,不由嘲笑,却还是问道:“你是何人,知道什么消息了?”
“校尉容禀,在下乃是安宁乡啬夫,名叫周斯。据在下所知,那苏家人是被本乡游徼陈凡的党徒,保着去投奔师门去了。”
孙示微微诧异,暗道这陈凡果真罪大恶极?怎么同乡之人竟主动来检举揭发了。
他问道:“你可知他师门是何处吗?”
周斯忙不迭答道:“他师门原是临县安昌平西乡人,他师父唤作施延望,是辽西远近闻名的一位大儒。”
孙示闻言惊诧莫名,忙问:“你确定他师父是施延望?”
周斯见这校尉一时惊诧,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确实是叫做施延望的,他在左近几县还是大有名头的。”
孙示心中千回百转,又问道:“此事可还有别人知晓?”
周斯答道:“应该是没人知晓了,近几日乡里不太平,敢去探听的大概也只有在下了。而我来也直奔校尉您这,并未与他人说”
孙示一笑,道:“好好好,此事于我大有帮助,你近前来我有赏赐给你。”
周斯闻言大喜,急忙忙起身上前,俯首待赏。
却不料此事孙示起身一把扯过周斯,又左手捂住了周斯口鼻,右手中匕首递出直插向周斯心窝。
可怜那周斯满脑子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却未料想就这么咽了气,一生到头都没能挣扎几下。
孙示见周斯死透,一把推在地上,唤了一声:“来人!”
门外军士听到将主呼唤,赶忙前来应诺。
孙示道:“此人竟意图行刺于我,拉下去埋了。”
军士慌忙道:“诺。”随即挥了挥手叫来几人合力将人抬走。
孙示经此变故不动声色,唤来手下一名都尉,将军中之事托付于他,又特意嘱咐要善待今日抓来的那五人。
他嘱咐好一应事务之后,唤来自己亲卫,也不惊动旁人急匆匆上马赶奔安昌县施延望处。
轻骑疾驰,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到了施延望住处。
孙示翻身下马,亲自扣门。没一会施家门子打开院门,见门外站着数十兵丁忙要关门,却被孙示拦住。
“莫要惊慌。请代为通传,就说昔日蓟城学生孙示前来拜见先生,请先生务必一见。”
门子见对方颇具礼仪,也不好再生硬关门,只得道:“请容在下通传,尊客稍等。”
孙示见门子进去通传,便叫身边亲卫散开警戒,不要在此唬人。
不一会院门开启,施延望自其中走出。
孙示见了施延望,心中暗道果然,赶忙躬身下拜,口称先生。
不料施延望却板着一张脸,冷声道:“我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逼得我一众徒儿无处存身,原来是你孙大将军。”
孙示这边头上的汗刷的流下,连忙再拜应声:“学生不敢,学生不敢。先前原不知道今天所逼迫的竟是学生同门,否则学生岂敢如此。”
施延望犹自束手而立:“怎么?不是我的学生你孙示就敢逼迫良民了?”
孙示犹自躬身拱手,道:“学生此番是奉了郡尉之命行事,否则怎会如此行事,先生见谅。”
施延望又道:“哦?不过十数年罢了,世间竟已忘却了我施阎王吗?”
孙示忙道:“他人我不知晓,不过学生却永远不敢忘记先生为廷尉,法治燕国军民上下之时。”
施延望这才点了点头,道:“进来吧,进来一叙。”
孙示这才如蒙大赦的起身,吩咐亲兵在此警戒,独自随施延望进了院。
施延望兀自走入书房,孙示俯首紧跟在后,一旁施云中见此也跟了上去。
三人进了书房,施延望看看自家儿子,为孙示引荐道:“这是我家中幼子,施云中。”
孙示仔细端详了施云中,拜道:“今天中午我已见过云中了。”
施延望微微一诧,问道:“哦?在哪里见过?”
施云中在旁回答:“是今天中午,这位将军带着一种军士抓了我师兄等人去,却见我逃走而没有追。”
孙示在旁补充:“我之前见到云中,看着与先生委实有几分相似,就没去追查与他。”
施延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一应事情你可知晓了吗?”
孙示却说:“不敢瞒先生,我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施延望听了笑道:“云中啊,这是我早年间的弟子,你将你所知讲给他听。”
施云中于是将陈凡一番谋划和刘其的阴谋统统说了出来。
孙示在旁听得怒火中烧,又一时惭愧万分,向施延望拱手道:“我只道是奉军令行事,却不料想竟成了这些人的帮凶。”
施延望摆了摆手:“这也不能怪你,你毕竟是不知道内情的。”
孙示接着说:“今日听了云中此言,我也想起那杨塞杨郡尉平素也多神神秘秘,有一次我帮他整理书信,也见到了什么赵国、北狄等等字样。”
“我还道大概是公文往来,如今细细思量怕是杨塞与那刘其蛇鼠一窝,俱是叛国之徒啊!”
施延望一时欣慰:“好了信之,你没参与就好,为师还是信任你的为人的。”
“信之”二字正是孙示表字。
孙示微微沉吟,道:“先生,我暂且还是留在他们之中,与之周旋力求保护我那几位师弟。”
施延望自无不许,嘱咐几句便让他尽快回去了。
施云中送了孙示出门,见孙示急急打马回转,自回书房去见父亲。
他见施延望此时忧虑见少,不放心的问道:“父亲,那孙校尉可靠么。”
施延望答道:“这你不用忧虑,他当初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最了解他的为人。”
施云中听了心下大安,也自回去休息了。
这便施家父子心安了些,郡守赵丝却急坏在路上了。
赵丝早已得知郡尉杨塞竟一声招呼不打,调走了近半郡军南下,说是要去平叛。
此时他已收到消息,自家外甥张巍于事操之过急,连同着两百县军已被杨塞扣下。
他听罢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急忙忙带上亲兵护卫赶奔宁远县去保张巍。
此时一番奔波,终于在夕阳下赶到了宁远县。
杨塞这边也晓了赵丝前来,却兀自躲进来郡兵扎下的大营,不去见赵丝。
须知汉制郡守与郡尉同为正三品,以前则同称为二千石的封疆大吏,此刻杨塞躲着自己,自己也无计可施。
当好在宁远县令携一众官吏匆匆来迎,来不及说话便被赵丝迎头呵斥。
“你们宁远县好大的胆子,连当今陛下心腹、尚书令张礼的儿子、本官的外甥都敢抓?”
宁远县令赶忙上前赔罪:“郡守说得可是备虏都尉张巍?请郡守见谅,我等奉郡尉的命令,委实不知啊。”
赵丝怒气未减,令道:“你们带路,我要去见我外甥。”
宁远众官吏哪敢怠慢,赶忙头前带路。
不多时众人引赵丝来在县衙,自偏房中放出张巍。
张巍见是自家舅父来救,哭着拜道:“舅父大人,我行事急切,坏事了!”
赵丝连忙扶起张巍,叹道:“你没事就好,此事回头再说,你速与我返回渤海县,咱们再做打算。”
张巍却摇摇头,道:“舅父大人,我走了,我那兄弟陈凡怎么办?”
赵丝也是无奈,道:“总要有人承担罪责的。不过你也知道陈凡并非寻常之人,会有人救他的,你速速与我走吧。”
张巍还要争辩,却被几名赵丝护卫架起就走,而此时陈凡正受尽苦楚却无人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