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见他们下楼,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莫兰看出来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浑身颤抖,但没有人发问。
“她死了。”廖勇立脸色灰白地宣布。
赵燕淑嘤嘤地哭起来。
莫兰走到电话机前,用颤抖的手指开始拨电话。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立刻报警,但令她吃惊的是,廖勇立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按断了她才刚接通的110。
“你要干什么?!”廖勇立问道。
“报警。”莫兰道。
廖勇立一把夺过电话机,重重挂上。
“廖勇立,你想干什么?”莫兰注视着他,他的举动令她不解。
“等一等,请你等一等。”廖勇立用心力交瘁的声音恳求道。
“你要等什么?难道你不明白,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我们得交给警方处理。”莫兰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电话。他的举动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觉得他肯定是被吓傻了。
“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在报警之前,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两分钟,两分钟就好。”廖勇立似乎在瞬间老了10岁,英俊的脸上愁云密布。
“你究竟在想什么?!”莫兰盯着他的脸,停顿了一秒钟后,说,“莫非,你知道是谁干的?”
廖勇立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
“廖勇立!”
他仍然没有回答。
“你究竟……”莫兰想提醒他,她在等他的回复。
“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廖勇立打断了她的话头,声音嘶哑地说。
“你在说什么屁话!”戴柔立刻作出反应。
“这不可能!”赵燕淑带着哭腔大声反驳。
“为什么不可能是外人?”姜容喜不甘心地反问道。
“昨晚没有外人。”
“你是说……”戴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再说下去。
“这是可怕的谋杀!你会付出代价的!”廖勇立声音颤抖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凶手就在他的面前。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好,你报警吧。莫兰。”廖勇立终于下了决心。
莫兰没有迟疑,立刻拨通了110。
“你好,这里是金河路18号,金河别墅2栋,我们这里有人被杀了,请赶快来!”
她放下电话后,听到姜容喜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下我们走不了了。”
五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转眼之间,凶杀科和检验科的人已经悉数到场。在莫兰的眼里,他们所有人都神情严峻,不苟言笑,就跟她认识的高竞一模一样。警察动作迅速地封锁了现场,在脚上套上塑料鞋套,随后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一个年轻的警官正在客厅的角落里盘问赵燕淑,莫兰和其他人则被安排在客厅中央的大沙发上等候。
“我昨天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们一起做面膜,一起说话,她情绪很好,真没想到,她突然被人杀死,而且还那么残忍……”赵燕淑抽抽噎噎地说着,年轻警官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废话。
“我是问你,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这问题他已经问她第三遍了。
“最后一次?我,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昨天很开心,她请我们吃饭,后来我们做了面膜,然后,我们就回房间睡了。”
“你是几点回房间的?”
“我是几点回房间的?也许是10点,也许是9点多。”
因为赵燕淑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肯定,警官再次皱了皱眉,他努力令自己保持耐心。
“那么是谁发现的尸体?”
“是陈姨,那个保姆,我们在吃饭,她突然叫了起来……其实,在她发现她以前,我们已经发现她……她的手指了。”赵燕淑声音颤抖地说。
“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
“什么?”这问题出乎她的意料,她满脸困惑地注视着他。
“我是问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你怎么认出它的?”
“我不知道……其实我没有,我以为……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那肯定是她的,不然还会有谁?”她犹犹豫豫地嘟哝着。
警官抬起头,盯着她那张标致的脸,问道:“也就是说,你是猜的。”
“对。”这次她回答得挺干脆。
十分钟后,当凶杀科科长高竞赶到现场时,莫兰正在窗前发呆,她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负责的区域根本不在这里,所以等他察看完现场,来到她身边时,她劈头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临时调整岗位。”他简短地回答。
高竞在凶杀科向来有铁面神探的美誉。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永远一脸严肃,自打进入凶杀科这十一年来,曾经破获过无数稀奇古怪,手段残忍的凶杀案。他思路敏捷,枪法极准,还有一双又狠又亮的眼睛,很多被他逮住的嫌疑人,不是败在他的神枪之下,就是被他的眼神吓破胆,甚至只要一提他的名字就足以让那些歹徒闻风丧胆,所以高竞在警界可以说是威名远扬。但莫兰从来都不怕他,因为自第一天相识以来,她就成了他的生活管家。
在她看来,无论他多严肃冷峻,一旦他离开工作,就成了一个单纯老实的大男孩。她发现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张白纸。比如,他从不知道有沐浴露这回事,认识的香皂牌子永远都只是单位发的力士香皂,由于他从不看电视听新闻,所以国家领导人的名字,他总是说错,他还分不清自己每月的工资究竟拿多少。
尽管他的收入不高,但从2001年开始,他每个季度都会给莫兰一笔钱,让她为自己购置换季的衣服。这极大地激发了她的购物欲。于是,她趁这个机会就逐步将他衣柜里那些又破又旧的衣服慢慢清理了出去。有一段时间,她热衷于把他打扮成警界第一帅哥,高竞有着匀称的身材和俊朗的长相,所以她觉得只要稍加修饰,他就能马上焕然一新。她不仅为他购置最适合他的衣服,还带他去她最喜欢的高级美发店剪头发,每次他被娘娘腔的发型师折磨完,她都眼睛一亮,心中暗自赞叹,高竞,瞧我把你打扮得有多帅。
可惜这些美好的岁月都已经一去不复返,自从离婚后,莫兰就再也没为他买过一件衣服,也没去过一次他家,她已经决定彻底把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清除出去了。
高竞一进门,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她怎么在这里?虽然他知道她跟廖勇立夫妇是老相识,但在案发现场碰到她,他还是多少有些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禁问道。
“昨天杜小美请我们来吃晚饭。”莫兰冷淡地回答,现在她根本不想看到他的脸。
“这种事通常丈夫总是第一嫌疑人。”高竞说,她态度不好,他心里有些难过。
“你别忘了,廖勇立昨天被拘留了。”莫兰压低嗓门说。
“这我知道,我只是说通常情况。”
“你觉得昨晚的事可能是谁干的?”他闷声问道。
“我觉得她是自杀。”莫兰道。
“什么?”他吃惊得差点叫出来,但马上又压低了声音,他问,“何以见得?”
“女人的直觉。”她故作认真地分析道,“昨天杜小美的情绪其实并不好,虽然她很兴奋地在炫耀自己的生活,但给我的感觉是,越是炫耀得夸张,就越虚假,其实她非常焦虑和没有安全感。她并不幸福,所以,她非常可能自杀。”
“女人的直觉?”他像听天方夜谭那样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是的。她也许自己砍了手指丢在汤里,然后忍痛回到楼上自杀,虽然很痛,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知道她在胡闹。
“如果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管用,你现在就不会是孤家寡人了。”他禁不住无情地刺她,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马上观察她的表情,立刻发现自己又犯错了。
他的话果然把她气得满脸通红,但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那是因为相信了所谓的朋友,才会马失前蹄,不过,失去一个丈夫,看清了两个男人,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她充满敌意地看着他说。
“对不起。”他低声说。
“你知道吗,我真希望刚刚被抬出去的不是杜小美,而是你妹妹高洁。”她恶毒地说。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他决定尽快结束抬杠,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听说你跟死者丈夫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们是朋友。”莫兰茫然地说,同时吃惊地看着他,怀疑他的脑袋是否刚刚被打了一抢。
“什么类型的朋友?”他又问。
“我们常常一起吃饭,我还曾经在报纸上吹嘘过他的餐厅。得了,别装腔作势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是弱智,就该记得,我曾经把你介绍给他,要不是他帮忙,你破不了那家牛排餐厅的谋杀案。而且,前天我们三个还在警察局的走廊碰过头。”莫兰厌烦地白了高竞一眼,她最痛恨他这种打官腔的说话方式。
“那么杜小美知道你跟她丈夫的关系吗?”他平静地问道。
这倒把莫兰一下子问住了。
“我不知道。”她说。
“你不知道?”
“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好。昨天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所以我认为即便她知道,她也肯定觉得这种关系很正常,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莫兰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说,如果昨晚她丈夫和保姆真的不在的话,这里除了被害人只有你们四个人。所以凶手应该就是你们四个女人中的一个。”他冷静地分析道。
莫兰没有说话。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断。她们中的一个?她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
“也许是外人做的。”她并没有多少自信。
“不可能。”
“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们查过,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而且保姆说,放首饰的抽屉仍然锁得好好的,死者房间的窗也关得死死的。”
“外人侵入又不一定就是为了偷东西。”她嘟哝了一句。
“陌生人闯入无非是为了偷窃、抢劫和强奸。但死者没有遭受性侵犯,而且我认为,死者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保护一个钻戒就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再说,如果凶手是为财的话,他也不会甘心把戴着漂亮钻戒的手指丢进汤里,他会把钻戒和手指一起带回去,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分开。”
“如果是职业杀手……”
她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他的目光明明白白表达了这层意思。
“如果是职业杀手,他不会浪费时间砍她的手指。”他马上接下去说。
“所以你是说……”
“你们中的一个杀了她,这点毫无疑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我们中没有人会杀她。”
“这一点无须争辩,我们到时候看结果就行了。”他扫了她一眼,口气又软了下来,“莫兰,有空跟我说说八鲜汤的故事吧,我们在她抽屉里发现三张涂改过的请柬,那上面只有八鲜汤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改动。”
“原来她在写请柬之前还打了草稿。”莫兰不禁失笑,心想看来杜小美请她们来的确是目的不单纯。
“你不必听我讲故事,到乔纳那里去查查八年前的档案就可以知道全部详情,关键词是张素萍。”莫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