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莫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姜容喜正笑盈盈地站在她的床边。
“你起来了。”她懵懵懂懂地问道。
“你睡得好香,我都不忍心叫醒你。可是我们吃完早饭就得走了,戴柔已经定好了车子,9点半到,现在已经8点三刻了。”
“那好吧。”莫兰一跃而起。
她快速穿上衣服,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稍微梳洗了一番,姜容喜则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包。姜容喜的行李非常简单,她只带了一个包,而且还是一个瘪瘪的包。
“容喜,你的包看上去好空哦。”莫兰道。
“是啊,我只带了牙刷、毛巾和药。带那么多东西,多累赘啊。”姜容喜仿佛已经确认自己没落下什么东西了,她放心地拉上了包拉链。
“你的皮肤没事吧?”莫兰问道。
“噢,没事。”
“你吃药了吗?”
“当然没有,有肾病的人怎么能随便吃药呢?这些抗过敏药对肾脏伤害很大。”姜容喜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说得对,是不该乱吃药。”莫兰点了点头,她想起了当中医的老爸经常告诫她的一句话,是药三分毒,吃药还不如喝水,可惜容喜真倒霉,肾脏不好,连喝水都要控制。她怜惜地看了一眼姜容喜。
她们收拾停当走出房间,看见赵燕淑那边还房门紧闭,便上去敲了敲门,但毫无反应。
“会不会已经下楼了?”莫兰嘀咕道。
“可能吧。我们下去吧。”姜容喜说。
但她们刚转身,赵燕淑房间的门就慢悠悠地打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懵懵懂懂的脸。
“燕淑,你还没起来吗?”莫兰问道,看见她的一头乱发,她觉得问得真多余,赵燕淑肯定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啊,不,我已经起来了。”赵燕淑尴尬地说,随后打开了门。
一走进屋,莫兰就看见满地狼藉,果然是“燕过留声”,看来要收拾好这摊残局,没有二十分钟是不可能的了。燕淑总是这样,无论她到哪里,她总会带上满满一箱子的生活必需品。莫兰随便看了看她带的东西,里面不仅有牙刷、牙膏、口红、眉笔、腮红、眼影、替换衣服、睡衣,还有热水袋、化妆镜、杂志、药瓶、拖鞋、甚至还有垫在马桶沿上的卫生纸。
莫兰实在没耐性等赵燕淑收拾完毕,因为她知道赵燕淑不仅事情多,而且动作也超级慢,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赵燕淑风格的客房后,立刻跟姜容喜使了一个眼色。
“容喜,我们先下去吧,戴柔肯定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让燕淑慢慢整理。”
“那也行。”姜容喜马上心领神会。
“那好吧,你们先下楼,我很快就好。”赵燕淑似乎也不好意思让朋友等。
“燕淑,还是要抓紧,戴柔订了车子,9点半到。”姜容喜提醒道。
“我知道了,我整理好马上下来。”赵燕淑连连点头。
莫兰和姜容喜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赵燕淑的房间下楼,她们发现戴柔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了。
“你们的动作可真快。”戴柔讽刺道。
“都快8点50了,我也是归心似箭。”莫兰看了看墙上的钟,想到回家就可以睡在自己那张软绵绵的床上看小说就觉得很幸福。
“我今天中午还有个约会呢。”戴柔说。
“是那个Mr. Lee 吗?”姜容喜笑问。
“谁说我只能跟他约会?不过瞧我的眼睛,我得先回去用冰袋敷一敷。”戴柔对着自己粉盒里的小镜子烦恼地说。
戴柔的眼睛的确有些肿,而坐在她旁边的姜容喜也是一脸倦意,直打哈欠。
“看来你们都没睡好。”莫兰说。
“是啊,在陌生的地方我向来睡不好,我的眼睛一直睁着。”戴柔抱怨道。
“我也几乎一夜没睡,不过晚上这里倒是很安静的,到底是郊区,车子少。”姜容喜说着径直走到茶几边,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拜托,给我也倒一杯。”莫兰坐到了戴柔的旁边。
这时候赵燕淑款款走下楼,也许是因为刚刚她们反复的叮嘱起了效果,今天她比莫兰想象的快了几分钟,不过脸色仍然不好,莫兰觉得自从昨天她在厕所里呕吐过后,就一直显得郁郁寡欢。
姜容喜把水杯直接递给莫兰,又回到茶几边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莫兰喝了一大口白开水,突然,昨晚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莫兰感觉,它就像一只讨厌的蚊子,你知道它在你周围,但是你就是抓不住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有这种异样的感觉呢,她怎么都想不出来。
“昨晚我也没睡好。”莫兰说。
“得了吧,你在做面膜的时候就睡着了,后来叫醒你,你连澡都没洗就睡上床了。”戴柔马上戳穿她。
“可是我后半夜就醒了,接着就怎么都睡不着了。”莫兰申辩道,戴柔说得没错,回家后,她还得补洗个澡。
“是吗?”姜容喜似乎略显吃惊,又似乎欲言又止。
“那个人怎么还没下来?她难道不知道客人们就快告辞了吗?”戴柔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冷冷地说。
“孕妇大概都会很贪睡吧。我们还是到餐厅去等她,我想她很快就会下来的。”莫兰想到自己昨晚没洗澡,回家的心就更急切了。
“说的也是。”姜容喜附和道。
“保姆好像已经来了,正在厨房为我们煮早餐呢。”戴柔说。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莫兰轻快地说。
她们一起来到餐厅,餐桌上果然已经摆了一盘切片面包,一瓶果酱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
“不会吧,难道还是昨天的汤?”戴柔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昨天就说,今天的早餐就是用吃剩的鸡汤配面包。”姜容喜道。
戴柔冷笑道:“这也算是待客之道吗?”
“你也可以不吃。”姜容喜道。
“不吃早餐容易发胖,我看你还是将就一点吧。”莫兰对戴柔说。
“那我们要不要等她来了才开始?”赵燕淑怯生生地问道。
这问题让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即大家都笑了。
“好吧,那我们就等她十分钟。”莫兰说。
这时候,餐厅通往庭院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高的人影闪了进来。
“姑娘们,你们好。”声音热情开朗。
不用问,是廖勇立。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廖勇立,你不是下午才能回来吗?”莫兰首先发问。
“事情办得顺利,所以就提前回来了。”廖勇立朝她挤挤眼,意思是让她不要说出他袭警被拘留的事。
“好了,趁你老婆现在不在,快点交待,你昨晚死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跟哪个漂亮妹妹鬼混了?”戴柔似笑非笑地问道。
“天地良心,我可是循规蹈矩的好丈夫,不信你可以去查,我可是整夜都跟好几个生意人在一起。”
他干吗要跟戴柔解释?莫兰心里犯嘀咕。她转过头,发现姜容喜正把玩着中指上的宽边银戒指。莫兰觉得好玩,因为她知道,每次姜容喜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表示她在思考问题。
廖勇立把行李包往客厅一丢,顺势坐到餐桌前,笑眯眯地打量她们。
“你们现在干什么呢?”廖勇立问道。
“你看呢?”戴柔反问。
“我们在等杜小美一起吃早餐。”赵燕淑老实地答道。
“哦,得了吧,她要睡到中午才会起来。除非你们想留在这里吃午饭。”廖勇立笑着拿起片面包,开始往上面涂果酱。
其他人也都开动起来,只有莫兰坐着不动。
“怎么啦,你不是说不吃早餐容易发胖吗?”戴柔一边啃面包一边问她。
“我不怕发胖,我现在瘦了太多了。”莫兰答。
“算了吧,你就是挑剔。”
不错,情愿发胖也不吃难吃的食物,是莫兰作为一个营养美食家的宗旨。
“她的确挑剔。”廖勇立一边说,一边笑着掀开热气腾腾的汤锅开始为自己舀汤。
“挑剔的人能长寿。这是我妈说的……”莫兰说着抬头瞥了一眼廖勇立,蓦地,她发现他举着汤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怎么了?”
廖勇立没有回答,他表情严肃,瞪着手里的汤勺,那里面还在冒热气,他似乎想要穿透浓浓的雾层看清楚勺子里的东西,突然,他低喊了一声,
“啊——”那声音就好像是从他喉咙深处发出的求救声。他猛地把勺子扔在桌上,热汤洒得一桌都是。他的脸也因为惊恐而完全扭曲了。
姜容喜慌忙站起想避开,但她的裙子上还是被溅到了热汤。
“天哪!”姜容喜瞪着桌上的物体,骤然捂住了嘴退到一边。
“啊——”赵燕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就像被火烧着了裙子,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餐厅。
桌上,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混杂着几根烧烂了的葱被丢在桌子中央,它湿漉漉的,还散发着鸡汤的热气和蘑菇的味道,莫兰立刻认出了那个钻戒,昨天杜小美整天都戴着它。天哪,怎么会?难道说……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蒙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有两秒钟,莫兰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等到她慢慢恢复过来,却又因恐惧和震惊而动弹不得,她想逃出餐厅,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在她的身边,戴柔“哇”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吐在了桌上,随后她猛然站起,快步走进了厕所狂吐起来。
这时候……
“呀——”另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二楼响起,随后楼梯上传来保姆陈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当莫兰和廖勇立一起失魂落魄地奔出餐厅时发现陈姨瘫软在楼梯口,指着身后杜小美的卧室,哭哭啼啼,不知所云。
“那里,那里……”
莫兰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八鲜汤的故事真的应验了。
事情的结果她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几分钟后,莫兰和廖勇立站在了杜小美的房间里。她歪斜着身体平躺在黑不溜秋的床底下,穿着睡衣,头发散乱,眼睛圆睁,莫兰不敢凑近去看,也没有勇气确认她是否真的缺了一根手指,她生怕一旦俯下身来就会把昨晚未消化的食物通通都吐出来,因为即便不是医生,莫兰也看得出来,杜小美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