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胃有点不舒服……”赵燕淑从位子上猛然站起来,用纸巾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奔进了客厅旁的盥洗室。
“你是不是给她下毒了?”戴柔不客气地盯着杜小美。
“别胡说了,她可能是肠胃不舒服,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姜容喜马上说。
“应该没关系的,我去看看。”莫兰起身走到厕所门口,她听到厕所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她敲了敲门,啜泣声立刻停住了。
“你没事吧,燕淑?”莫兰一边拍门,一边轻声问。
过了一会儿,盥洗室的门被打开了,莫兰看见赵燕淑红着眼圈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莫兰关切地问道。
“我胃不舒服,吐了,真是太丢脸了,居然在这里吐。”赵燕淑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花,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恶心。”
“怎么样啊?燕淑?”餐厅传来戴柔的声音。莫兰觉得杜小美应该出来看看燕淑,怎么说,燕淑也是客人,作为主人,对客人的身体不适漠不关心,这样是不是也太失礼了?
莫兰拉着赵燕淑重新回到餐厅,杜小美低头自顾自吃东西,不置一词。
“好点了吗?”姜容喜问道。
“嗯。”赵燕淑点点头,“刚刚不知道为什么,闻到豆腐的味道突然有点恶心。”
“我也有点恶心。”戴柔的话直指杜小美,但后者没有答腔。
莫兰自顾自吃菜,无意中抬起头,蓦然发现杜小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燕淑,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厌恶。
突然,杜小美从桌前跳起来,指着赵燕淑的汤碗,惊恐地尖叫道:“看!人的头发!”
所有人都被她这声尖叫吓了一大跳,赵燕淑首当其冲,她惊叫着扔下调羹逃到餐厅门边,戴柔则把刚刚灌到嘴里的可乐吐了一桌,莫兰也吓得差点把一根鸡骨头吞下肚里,只有姜容喜最有定力,她不慌不忙地用筷子从赵燕淑的汤里挑出一根头发来。
“你够了吧!”姜容喜不满地盯着杜小美,嗔怪道。
“要命,都被你吓死了!”莫兰拍拍胸口,喘着粗气,她最讨厌别人恶作剧了,感觉自己就像个傻瓜。但她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她发现赵燕淑仍呆立在门边一脸茫然,好像还没悟到自己已经被人愚弄了,连忙把她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赵燕淑困惑地问道。
“忘了它吧,小美跟我们开玩笑呢。”莫兰有时候真怀疑赵燕淑是不是有点弱智。
望着一脸呆滞的赵燕淑,杜小美突然爆发出一阵恶毒放肆的大笑,她的身体在幽暗的灯光里被拉得好长,恍若鬼魅。
戴柔恼火地冲她嚷道:“你真变态!”
老母鸡没有炖烂,咕?肉冷冰冰的,海蜇有股怪味,银鳕鱼上的起司放得太多,蔬菜也不算新鲜,只有那份外卖的白斩鸡还算差强人意,至于那锅故弄玄虚的“八鲜汤”,鲜是鲜,不过菌菇种类放得太多未免喧宾夺主,汤里哪还有老母鸡的味道,莫兰在心里一一品评着桌上的剩菜,庆幸自己终于消灭了餐盘中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
晚餐在9点前结束。
她本来打算当晚回家,想到第二天还要领教杜家的早餐,她就有点怕,但经不起杜小美竭力挽留,而且她知道别墅地处偏僻,这个时间也未必能叫到出租车,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留住一宿。听到她愿意留下来,杜小美很高兴,她立刻就着手为她们安排房间。
“我家有四间客房,你们可以一人住一间。”杜小美间一边说,一边一一打开客房的门让她们参观。
“我要带卫生间的客房,有没有?”莫兰最怕半夜出去上厕所了。
“有啊,不过只有一间。”杜小美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姐妹们。”
“为什么你可以住带卫生间的客房?”戴柔很不服气。
莫兰回身打了她一下。
“因为我刚刚离婚,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就凭这一点也该让让我。”莫兰说。
“我没意见。”赵燕淑说。
“我也没意见,反正我现在很少上厕所。”姜容喜笑着说。
“你小便还是有问题?”赵燕淑关切地问道。
“是啊,慢性病得慢慢治。”姜容喜说。
“小贱人!离婚现在都成你的杀手锏了,动不动就拿出来。”戴柔横了莫兰一眼。
“好了,我宣布,莫兰就住有卫生间的客房。”杜小美说,不知为什么,莫兰觉得杜小美说话的口气有点生硬。
莫兰笑着朝戴柔看了一眼。
“好吧。我就让让你这可怜的离婚女人。”戴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
为她们安排完房间后,杜小美直喊累。由于杜家的钟点工只做到下午2点,所以晚饭后就没人干活了,大家只得一起动手帮忙收拾了餐桌。莫兰擦了桌子,赵燕淑洗了碗筷,在杜小美的要求下,姜容喜为她削了水果,只有戴柔什么都没做,急匆匆奔进了客厅的厕所,直到她们收拾完才现身。
清理完餐厅后,杜小美提议大家一起试试她朋友刚从日本带回来的自助面膜粉。对女人来说,想要消磨时间,再也没比做面膜更惬意的方式了,更何况前天刚回国,今天就长途跋涉赶来赴约,饭桌上又受了惊吓,大家的情绪都不高,现在正好可以调剂一下,只可惜没有人做头部按摩,莫兰对此略感遗憾,不过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布沙发上,闭上眼睛躺一会儿,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所以,杜小美一开口,莫兰立刻举手赞成。
“我已经两个星期没去做美容了,看我的皮肤,都快起皱了。”戴柔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
“嗯,显老了,是该美容一下了。”莫兰一本正经拍拍戴柔的脸说。
戴柔回手就要打她,幸亏她逃得快。
“不过,面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我们的肤质又都不同。”姜容喜却有点不以为然,莫兰知道姜容喜的皮肤比较敏感,所以对选择化妆用品向来十分谨慎。
“别担心,容喜,有符合不同肤质的自助面膜粉。我都准备好了,你是敏感性皮肤,戴柔是混合性皮肤,我和燕淑是油性皮肤,莫兰是干性的。”杜小美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从卧室里走出来。大家立刻好奇地围了上去。
杜小美把她的宝贝摆放在茶几上,然后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们只要根据自己的肤质,选择不同的配料,按照说明书上的方式加水就可以调试出不同的面膜。你们看,如果我是敏感性皮肤,就可以选择这种绿色无香的主料,然后加水调匀,直接敷到脸上就可以了。我做过一次,觉得效果还蛮不错的。只是做面膜得有其他人帮忙涂上去才行。”
“那容易,我们互相帮忙好了。一个人躺着一个帮她敷,然后再倒过来。”莫兰说。
“我可不要,我现在从来不用化妆品,只用清水洗脸,你看这次我来,什么都没带……。”姜容喜退到一边,她最怕这种来路不明的自助产品了,不确定成分实在太高。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杜小美假装生气地白了她一眼。
姜容喜坚决地摇了摇头。
“试试看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马上洗掉就行了。”莫兰劝道。
“你要是怕过敏,我不是更怕?我还是孕妇呢。”杜小美笑道。
姜容喜还是犹豫不决。
“别考虑了,有什么好想的。你得的是肾病,又不是皮肤病,没关系的。”戴柔催促道。
“对了,我家里有抗过敏药,你可以吃一颗,以防万一,这盒还没开过呢,我放在这儿了,你如果想吃就自己拿。”杜小美体贴地说着,把一盒药放在茶几上。
“那好吧。”在众人的一再劝说下,姜容喜最后只好点了头。
“我的脸最近老是出油,用了很多种化妆品都不见好,真头疼。现在我最担心的事就是发痘痘。”戴柔躺在沙发上,她的脸上已经敷了一层白色面膜,她用评价的口吻说,“这面膜有股柠檬味。容喜,你怎么样?”
“不错,挺舒服,有股青木瓜味道,挺舒服的。”姜容喜脸上一层淡淡的青色,刚才赵燕淑已经先帮她敷了面膜。
“莫兰,你的呢?”杜小美问道,她已经在那里闭目养神了。
“不错,挺舒服。”莫兰闭目养神,姜容喜正用一把柔软的刷子把面膜一层层刷到她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好舒服,她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她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我的有股中药味道,好像在治病,我特别喜欢这味道。”杜小美说。
“很久没像今天这么放松了。”戴柔叹息道。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很忙?我打过几次电话到你的办公室,人家都说你不在。”杜小美问戴柔。
“你是不是在吃饭时间打的?”
“怎么会呢?每个时段我都打过,9点、10点、11点、下午2点、3点、4点,我都曾经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可是你总不在,后来我索性打电话到你家里,但你还是不在,你去哪儿了?”
“你有什么急事找我?”戴柔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杜小美没有答话。
“电话号码是不是弄错了?”姜容喜插嘴道。
“如果是错的电话号码,对方应该回答没有这个人,而不是她不在。”莫兰答,她觉得自己时差没倒过来,真困,不禁打了个哈欠。
“没错。”杜小美同意莫兰的看法。
“你干吗躲着小美?”莫兰忍不住问戴柔。
“如果要躲着她,我还来这里干什么?”戴柔理直气壮地说。
“那倒是。”莫兰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无聊。
一阵沉默。
“你还好吧。姜?”过了一会儿,杜小美用轻快的口吻问道。
“不痒,不痛,就说明OK。”姜容喜语调轻松。
“你呢,燕淑?”杜小美问。
“中药味道很好闻,我好喜欢这味道。”赵燕淑带着感激的口吻说道,随后又对姜容喜说,“谢谢你,容喜。”姜容喜正在为她敷面膜。
“没事。”姜容喜笑道。
“还记得我们上次聚会是什么时候吗?”戴柔满怀感慨,“一晃就是六七年了。”
“是啊……”姜容喜应了一句。
“那时候,我们总是聚在一起敲廖勇立的竹杠,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男人呢?而且他又那么爱显摆。是吧,莫兰,你给我们介绍的这个朋友真是不错。”戴柔说。
五个人中,最先认识廖勇立的是莫兰。两人曾是邻居,莫兰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忙,经常把她托给隔壁的廖家奶奶照看,所以比她大3岁的廖勇立几乎可以算是她的大半个家人。后来两人成年后又因为志趣相投,都对美食情有独钟而成了好友。当年烹饪社团活动时,莫兰把已经是厨师的廖勇立介绍给了她的四位社团姐妹。廖勇立当时的任务是教她们做牛排。因为他长相清秀,说话讨人喜欢,人又大方,所以他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彩。莫兰知道,当年赵燕淑还暗恋过他。不过说起这一段,又要费很多唾沫,而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好好休息,所以她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记得他这人出手挺大方。”姜容喜回应了戴柔一句。
“不错,他就是太大方了。”这是杜小美冷冷的声音。
莫兰觉得杜小美的态度也可以理解。现在廖勇立是人家杜小美的丈夫了,有什么理由在这里讨论他婚前的荒唐行为?
虽然廖勇立几乎每周都要跟她见面,请她吃饭,但那跟爱情完全没关系,如果她不是注册营养师,对美食向来有套见解,并且可以在美食专栏上给他的饭店免费写写推荐文章的话,她才不信他会在她身上花钱又花精力,男人都是很功利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不过,她想,如果让杜小美知道她每周都跟廖勇立见面,她准会暴跳如雷。
莫兰闭上眼睛打瞌睡。
她朦朦胧胧地听到几位女友又在聊过去的往事。
“莫兰睡着了?”杜小美小声问道。
“莫兰,莫兰……”戴柔叫她,她懒得答应,她真的觉得很困。
“看来是睡着了。”赵燕淑说。
“她前天刚从法国回来,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姜容喜说。
“莫兰也很倒霉。”赵燕淑轻声说。
“是啊,她老公搞外遇,当初我还觉得梁永胜是个百年难遇的好丈夫呢,人帅,又有钱,事业有成,对她又是一心一意,没想到他居然跟实习生搞在一起,而且我还见过那小姑娘,根本没莫兰漂亮。”戴柔道。
“人家靠的是手腕。”杜小美马上接口道,“不过,这种插足别人家庭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希望莫兰这次回来能给那女人一点教训。”
“木已成舟,还教训什么?她也不是那样的人。”戴柔说。
莫兰觉得装睡偷听别人谈论自己也挺有意思。这时,她听到赵燕淑轻轻叹了口气。
“莫兰真可怜,我一直以为我是命最不好的人,没想到莫兰……”赵燕淑又叹了一口气。
“也许梁永胜现在爱的就是那个女孩。莫兰也只能认命。”戴柔冷冷地说。“我看莫兰是太软弱了,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跟梁永胜离婚,我一定会把他拉回来,最后我还会让那女人身败名裂。”这是杜小美更为强硬的声音。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凭你再闹,男人就是不爱你,你还能怎么办?”戴柔反驳道。
“如果不爱当初怎么会结婚呢?”杜小美不依不饶。
“当初爱,并不等于以后爱,更不等于永远爱!”又是戴柔。
“我知道梁永胜当初是很爱莫兰的,我认识他,他是我爸的律师,我觉得他对莫兰绝对是迷得神魂颠倒……肯定是那个小婊子使奸计勾引了他,而莫兰又很傲气,不肯原谅他,所以他们才会分手的,肯定是这样!”
莫兰觉得女友们现在是以她的故事为舞台,在讲述自己对婚姻和外遇的感受。自打她从法国回来后,她就对这话题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
好吧,你们继续讨论,我真的要睡了。
蓦地,一个念头从她的脑际一飞而过,怎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那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她本来想好好寻找困扰她的根源,但浓重的睡意却一阵阵向她袭来,也许今天是太累了,从市区到杜小美的别墅,她几乎花了近两个半小时,的确是太远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钝……她只觉得好困,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