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膏,就是手指大小,转开来有颜色的物体。”莫兰觉得他要不是耳朵背就是缺乏常识,连唇膏是什么都要问,真是没听说过。她发现他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溜又过去了,不禁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什么颜色的唇膏?”高竞问道。
“淡紫色的。”她随口答道。
他似乎考虑了片刻。
“这里是现场,你们不能随便走动,我找人陪你们去找。”高竞朝他的两个下属看了一眼,好像已经在下命令了。
“好吧。我想去杜小美的房间看看。”莫兰说着就朝杜小美的房间走去。
“你干什么?”高竞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臂,但等她回过头来,他立刻又放开了,他问,“你们不是每个人住一间房的吗?你的东西怎么会掉在别人的房间?”
“因为杜小美很喜欢乱用别人的东西,她那天向我借过唇膏了。”莫兰扯谎道。
“你昨天为什么不说?”高竞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没想到啊。”
“她是什么时候向你借的?”
“嗯,晚饭后,我去上厕所,顺便补个妆,就在我对着镜子涂唇膏的时候,她挤进来跟我说话。”莫兰信口说道,其实她只想去杜小美的房间看看面膜的牌子而已,但是她不想把这告诉高竞。
“这事你昨天为什么不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火。
“这很重要吗?你那么凶干吗?在我家吃饭的时候你可没那么凶。”莫兰故意把这事说出来,想看看他尴尬的表情,自从高洁的事情出了之后,她老是有种想整整他的念头。
听了这话,他的脸立刻板了下来,他的两个下属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而赵燕淑则惊讶地倒退了一步。
“你们认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对,我是他的女朋友。”莫兰若无其事地说。
听了这话,高竞的两个下属都偷笑起来,可当他们抬头看到他们上司的表情时,都立刻收住了笑,莫兰瞄了一眼高竞,也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就算是随便说的,也不必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模样吧。
“你给我闭嘴!什么女朋友!”他突然朝她大声咆哮起来,把她的耳朵都快震聋了,“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装什么装!假的就是假的。如果不可能变成真的,就给我闭嘴!别把我当傻瓜!”说完这番话,他就拂袖而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莫兰火冒三丈,真想上去给他一记耳光。
“他怎么了?” 赵燕淑错愕地问了一句。
“发神经病呗。”莫兰说着,朝高竞走去的方向嚷了一句,“我说的是女性朋友,难道我是男的吗?!”
高竞的其中一个下属走过来。
“我陪你们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吧。”他的口气比刚才客气了很多。
“随便。”莫兰气冲冲地回应,心里还在为高竞刚刚莫名其妙的发火而生气,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头脑简单、粗暴、缺乏幽默感又不知好歹的人了!她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了。无论是关于这个案子还是其他的事。
“好了,别生气了,莫兰。我们还是找东西去吧。”赵燕淑拉拉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朝着高竞离去的方向怒目圆睁,马上转过头来对赵燕淑笑笑:“好吧。我们走。”她心里愤恨地想,别以为你能气到我。
他们先一起走进了赵燕淑的房间,赵燕淑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的拖鞋。
“没有吗?”莫兰问赵燕淑,后者这时候正蹲在床边,撩起床单朝床底下看。
“没有。”赵燕淑抬起头,烦恼地说,“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不见的?”莫兰问道。
“是那天回家以后,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当然一双拖鞋是没什么,也不值钱,但是在这个地方掉了,总是……”她焦虑地皱紧了眉头,“不太好。”
“你最后一次穿着它是什么时候?”
“是那天从浴室出来。我洗完澡就换上拖鞋了。”
“那你最后一次看见它又是什么时候呢?”莫兰问道,她忽然觉得这事挺有趣,拖鞋怎么会好好的不翼而飞了呢。
“就是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啊。”赵燕淑说。
对了,莫兰记起来,她那天早晨跟姜容喜一起到她的房间时,她还在赵燕淑的那一堆杂物中看到了那双拖鞋,那是一双棉布质地的拖鞋,软绵绵的,穿起来应该很舒服很暖和,当然穿着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应该是悄无声息的。难道是有人把拖鞋偷走了?这个小偷的目的何在呢?难道是穿了拖鞋悄悄溜进杜小美的房间然后把她……她正思考着这些问题,就听到赵燕淑在那里叹气:“算了,我看是找不到了。”
“去我的那个房间吧。”莫兰想到自己还有寻找唇膏的义务。
“好吧。”赵燕淑点了点头。
她们一起去了莫兰的房间,那个高竞的下属始终跟在她们身后,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但并不插嘴。
莫兰的房间跟赵燕淑的那间一样,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唇膏自然如她预期也没有找到。
“我们还是去杜小美的房间看看吧。准在她那里。”莫兰提议。
“你最后一次看见你的唇膏是什么时候?”这次轮到赵燕淑问她了。
莫兰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就是跟杜小美一起在盥洗室里的时候。”她说。
“那你应该去盥洗室里找啊。是楼下的那间吗?”赵燕淑问道。
“是啊。不过我想先去看看杜小美的房间。”莫兰说,自从她知道八鲜汤里的手指头是假的之后,她就不再那么惧怕杜小美的卧室了,虽然是凶案现场,但还不算太血腥。她现在是好奇多过恐惧,她就是想去那里看看。
“你胆子真大,我可不想去,我在门口等你吧。”赵燕淑声音颤抖地说。
“那好,你等我一会儿。”莫兰点了点头。
死过人的房间总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更何况这个死者自己不仅认识,两天前她还生龙活虎地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呢,莫兰的耳边仿佛又听到杜小美那甜腻略带做作的声音,“勇立说没关系,就算我身上有一千条疤,他仍然会爱我”,好得意,好幸福啊,原来都是假的,莫兰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走进了卧室旁边的盥洗室,她真正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盥洗室不大,布置得跟其他人家相同,一个大浴缸,一面镜子,一个水池,水池边有个玻璃门小柜子,显然那是放置洗漱用品的地方。她刚想伸手去拉门,那名下属就赶在她之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拉开了门。
“谢谢。”她说。
“不客气,你是我们头儿的女朋友嘛。”下属笑着打趣道。
“我才不是呢。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莫兰朝他笑笑。
下属朝她做了个鬼脸,没有说话。
莫兰把目光转向柜子,她看见在柜子里放着几瓶日本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旁边放着一包面膜,那个下属帮她把面膜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当天晚上她们做过的那种,也是日本的,面膜粉是黄色的,因为上面都是日文,所以她也看不懂,但她大致记下了这个面膜的牌子,CNM,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当下决定回去好好查一下。
“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下属问道。
“还没有,我们出去看看吧。”她说。
那位下属把面膜放回柜子里,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外面的房间,莫兰走到化妆台前,那里放置着两瓶法国香水、两盒眼影、两支唇膏、一盒散粉和几盒腮红。杜小美喜欢用日货,公主跟凡人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只专情于某些特定牌子,无论是衣服、化妆品还是别的。化妆品旁边放着两盒药,一盒是上次见过的抗过敏药,另一盒是阿司匹林。
“有你要的东西吗?那两支口红是吗?”那名下属分别转开两支口红,发现一支是深红的,一支是咖啡色的。
莫兰摇了摇头。
“我们去楼下的盥洗室看看吧,也许会在那儿。”莫兰看见赵燕淑不安地站在门口,马上走了过去,“燕淑,我也没找到,我们一起到楼下看看吧,也许你的拖鞋在那里。”
赵燕淑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不一会儿,她们已经来到了楼下的盥洗室。莫兰那天就是在这里跟杜小美共用一个马桶和一支润唇膏的,因为当时她们只说了几分钟的话,而且说的话也很琐碎,所以她后来根本就把这事忘了。
她跟赵燕淑在楼下的盥洗室里转了一圈,她们只看见浴缸旁边放着一块香皂、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水,化妆镜前有几瓶化妆品,一瓶防晒霜、两支牙膏,两支牙刷,还有一瓶香水,莫兰注意到盥洗室镜子旁边的地上有一支润唇膏,它掉在放面纸的垃圾桶后面了,莫兰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那支,杜小美就是这种不懂得珍惜别人东西的人,莫兰心想。她不打算把它捡起来带回去,所以假装没看见。
“看来也没有。”赵燕淑失望地注视着马桶周围的地上,好像在找拖鞋。
“是啊。也许我记错了。”莫兰心不在焉地说。
她朝赵燕淑叹了口气,这时候她背后传来高竞冷冰冰的声音。
“你怎么会那么粗心?你到底有没有丢?”
莫兰不理他,对赵燕淑说:“我们走吧,这里神经病太多,待久了可能会有危险。”
“我问你呢,你到底有没有丢?”这次高竞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下。
莫兰拉着赵燕淑,理也不理他,径直地向外走去,出门的时候,她朝刚刚为她拉柜门的那位下属微微一笑。
“谢谢你。”她说。
“没关系。”那个警察也朝她笑了笑,她用眼角瞥见高竞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他没有开口再问她。
当晚,乔纳一回来就看见莫兰给她板了张晚娘脸。
“你是怎么回事?吃了钉子了?”乔纳拿了个干净的苹果啃起来,她有每天吃一个苹果的习惯。
“都是你不好,你让我包什么荠菜馄饨,害得我请高竞吃!让我做这种傻事!你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对我的吗?!我真是被你害惨了!”莫兰想到高竞下午对她的吼叫,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他吻了你?”乔纳瞪大眼睛倒退一步。
“去你的!”莫兰狠狠瞪了表姐一眼,将今天下午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乔纳一边啃苹果,一边认真地听,听到最后粗声笑起来。
“他叫我闭嘴!他是什么态度啊?我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佣人?”莫兰生气地嚷道。
乔纳越发笑得疯起来,哈哈,哈哈。
“你到底在笑什么?”莫兰反感地问道。
“我在笑你啊。”乔纳的眼珠转来转去。
“笑我?”
“就好比一个很想拉屎的人,你对他说,前面有个厕所,你走几步就到了,结果走到那里发现不是厕所,是饭店,你说这人会有什么想法,比先前更想拉了呗。所以对待想拉屎的人,最好不要用厕所去引诱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恶心死了!”莫兰白了她一眼,表姐老说些貌似很有道理的恶心话,实在让人受不了。
“拉屎跟爱情其实也差不多,都是挡不住的原始冲动。他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又得不到,才会说那些话的,尤其是那句‘如果不可能变成真的,就给我闭嘴’,太明显了,你居然没听出来?妈的,你真够迟钝的!”乔纳狠狠咬了口苹果。
“别胡说!你是没看到他今天的那副德性,就好像要吃了我。”莫兰想到的是他充血的眼睛和肌肉僵硬的脸。
“嘿,他当然想吃了你。只不过,吃不着!”乔纳哈哈笑道,“所以对待想拉屎的人,不要用厕所去引诱他,因为如果上不了的话,那会让他更痛苦。”
莫兰已经理解了表姐的意思,但是她不愿意往这方面想,更不愿意自己被说成是一个厕所,即使是打比方也不愿意,所以她狠狠地说:“别说了,再说下去,你自己都快成为公共厕所了。”
乔纳不理她,只顾跷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哼歌:“等你等到我心痛,等你等到没有梦,所有感觉已成空,就让一切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