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勇立,你知道杜小美已经怀孕了吗?”莫兰问,她决定把杜小美其实没有怀孕的事隐瞒下来,她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你说什么?”廖勇立笑了笑。
“她跟我们说她怀孕了。”
廖勇立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莫兰轻声问道,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在骗人。”他声音低沉地说。
“你怎么知道?或许她怀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她怎么可能怀孕呢?”廖勇立又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不可能?”
廖勇立没有回答。
“她在服避孕药?”莫兰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廖勇立笑了出来,仍然没有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莫兰不耐烦地追问道。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你那么肯定?
他重重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我很久没跟她发生关系了……”
果然不出所料,怪不得杜小美要气疯了,开什么八鲜汤宴会。
“你说对了,她是没有怀孕,她是骗我们的。”莫兰冷淡地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好久,他才疲倦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因为妒忌,你这么冷落她,难怪她要怀疑你有外遇了。她在两个月前曾经怀孕过是吗?因为那时候你向她提出了离婚。”
“这是梁永胜告诉你的吧。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啊。”
“少打岔,我说的没错吧?”
“是啊,我们大吵了一架,结果孩子就没了。”廖勇立冷淡地说。
“你们为什么吵架?”
“她看见了戴柔发来的短信。你知道戴柔那人,她怎么可能好好说话?她发了些很亲热的话给我。”廖勇立的眼睛直视着前方。
“你跟戴柔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莫兰反感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现在她对搞外遇的人有种本能的厌恶。
“你问那么多干吗?”他似乎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老婆没被人杀死,我连一个字都不会问的。”她执拗地说。
他沉默片刻,然后答:“就是她流产的那天晚上开始的,那之前,我跟戴柔其实没什么,她只是经常带朋友来我店里吃饭,偶尔发个短信给我,那天我跟小美吵过架后,我走出家门,正好她又发短信给我,我本来是去找她诉苦的,但没想到,一去她家,就什么都发生了。”
“你老婆流产了,你居然袖手旁观?”
“她是在我走之后流产的,我第二天才知道,是我去医院接她回来的。”
莫兰无言。
“好了,听到我的隐私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他没好气地说。
“不过,你一个星期去戴柔家过三夜,是不是多了点?”莫兰觉得这样根本就是故意要引起杜小美的疑心。这就怨不得杜小美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怨不得她恨到要用八鲜汤来威胁情敌。
“哪有那么多,你听她胡说。再说一个星期三次,又不都是过夜。”他若无其事地说。
答得可真轻松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随便?
“如果杜小美不出事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跟戴柔保持暧昧关系?”她忍住怒气问道。
“我打算跟她分手。”
“那杜小美呢?”
“她可以仍旧是我的妻子。”廖勇立带着轻松的表情瞥了她一眼,“正餐和点心我都需要,但是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
“真是臭男人!”莫兰忍不住骂道。
“你们永远不会理解。”
“是不理解。对了,你为什么报警的时候哆哆嗦嗦的?”莫兰忽然想到了他当时硬要她等一等再报警的紧张模样。
“我只想告诉戴柔,她是在自寻死路。尽管我没有证据,我仍旧认为跟她有关。”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廖勇立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先前的得意一扫而空。
“毕竟我们有一段,我不想害她。”他说。
“你怀疑是她杀了小美?”莫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最有可能,她做得出来,她恨小美,她说小美跟她说话时一直晃戒指,所以我想……但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其实也是瞎猜的。”他说。
莫兰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廖勇立在说话。
“莫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轻声问道。
“说老实话,有点失望。”莫兰把目光投向窗外,“我没想到你比梁永胜更烂。”
“你还恨他吗?”
“不恨了,我只是对他没兴趣了。”莫兰觉得好疲倦。
“其实他非常后悔,我看得出来。”廖勇立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压抑,“就跟我一样,我也非常后悔。我根本不该结婚,我害了小美。”
“两个月前,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
“我不爱她,我忽然觉得再也不想跟她生活在一起了。”
“后来为什么又不离了?”
“离婚哪有那么简单?她说的没错,如果我跟她离婚,我就一无所有了。”廖勇立黯然地说,“我的确是没出息。”
“你爱过她吗?”莫兰轻声问。
“我不知道,莫兰。我只是觉得后悔,后悔不该跟她结婚。”他说到这儿,忽然掉下泪来,莫兰回头看着他,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
随后,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忽然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真的很后悔。莫兰,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她,我一直以为自己一点都不爱她,可是她死了,我却忽然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对我非常好,真的非常好……”
说的没错,莫兰在心里暗自叹息道,尽管杜小美不太讨人喜欢,长得也不算漂亮,但她对他是一心一意的,从来就是。
他泪如泉涌,虽然拼命想忍住,但怎么都忍不住。
“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觉得自己真浑,完全忽视了她,也许,如果早一点看清这些,我会做得更好,至少会比现在好……”他泣不成声。
一时间,莫兰的眼睛也湿了。
“别这样,勇立,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想到呢……”他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睛。等他擦干眼泪后,忽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无所谓态度,笑着直摇头。
“我不明白,莫兰,我不明白……”他笑着说,好像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别想了,勇立,别想了。”她安慰他。
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流泪,莫兰看着他那张痛苦的脸,先前对他的反感渐渐消散,现在她深深地同情他,只希望他能振作起来,恢复成原来那个乐观开朗的廖勇立。
“好了,勇立,别难过了。”她拉拉他,他转过身,她给了他一个象征友谊的拥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拥抱了一会儿后放开。
他朝她笑了笑:“如果让梁永胜看见我们这样,他要气疯了。”
“别提他,他根本没资格生气。现在你好点了吗?”她关切地看着他。
“谢谢你,我好多了。有朋友真好。”他擦干了眼泪,随后发动了汽车。
这是莫兰第二次看见廖勇立哭,上一次他掉眼泪还是在他祖母的追悼会上。廖勇立的父母死得很早,廖勇立被交由祖父母抚养,祖父在他10岁那年去世,所以他几乎是由祖母一个人带大的。他曾经发誓长大后要拥有自己的餐厅,让祖母在开张第一天坐在最好的位置品尝他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但年迈体弱的祖母没有等到这一天,在廖勇立23岁那年,她因心肌梗死撒手人寰。莫兰记得,那天在追悼会上,在她眼里一向如阳光般开朗乐观的廖勇立始终坐在会场的角落独自垂泪,看见她朝他走来时,他们就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勇立,奶奶会走好的。”她一边哭一边对他说。
“莫兰,她不要我了,我恨她……”他一边说,一边失声痛哭。
那天,她是跟高竞一起去的,那时候,她还没有为两人作过正式介绍,所以在回去的路上,高竞一个劲儿地问她,那人是谁,他们怎么这么好?她心情郁闷,懒得跟他解释,但又禁不住他问个不停,最后她只好对他说,那是她的另一个男朋友,她知道只要她这么一说,高竞就会立刻闭上嘴。果然,说完这句后,他马上就沉默了,隔了好久才闷声闷气地说,这个人还可以,对亲人有感情的人,错不了。只是可惜,她跟廖勇立从小的感情一直就像兄妹,两人从来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彼此也从没觉得对方有吸引力。
“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车行了几分钟,莫兰问廖勇立。
“哪里?”廖勇立已经恢复了平静。
“就是那幢别墅。”
“当然没有,那个地方我再也不会回去住了。我现在住在朋友那里。你问这干吗?”廖勇立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去看看。”莫兰坦言。
她的要求让廖勇立大吃一惊。
“你……你说……要去那里?”他好像没弄懂她在说什么,“为什么?”
“我想再看看案发现场。”她一本正经地说。
廖勇立忍不住笑出来。
“我现在知道离婚的女人有多无聊了。”他道。
“对啊,我是很无聊,你陪我去吧。”她恳求道。
“我才不去呢。”
“那你给我钥匙。我自己去。”她大胆提出要求。
“你真的想当侦探?”廖勇立的表情告诉她,他觉得她是在发神经。
“我只是好奇。勇立,难道你怕我去?怕被我找出什么来?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不过,你别忘了,高竞就是主要办案警官,我总有办法进去的。”莫兰半真半假地说。
“你跟他怎么样了?”
“我们还是好朋友。”莫兰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违心地说,其实她心里早已决定不把高竞当朋友了。
“可是我听说,他妹妹……”廖勇立还没说完,就被莫兰干脆地打断了。
“跟梁永胜搞外遇的又不是他,我不怪他,我跟他好着呢。如果叫他带我去现场,他立刻就会带我去。”莫兰一边说,一边庆幸廖勇立跟高竞并不熟,否则他就会知道她在撒谎,无论她跟高竞的关系有多好,高竞都不会主动带她去现场。
可是,廖勇立上当了。
“好吧,你要去就去吧。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钻研谋杀案,现在可算是逮到机会了。”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包丢给她,“大门钥匙,房门钥匙都在里面,你可别丢了,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你真的不陪我去?”生怕他反悔,莫兰马上把钥匙包收了起来。
他不答话,这时她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了她家的小区,西林花苑。
她下车时,他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郑重问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见他如此一本正经,莫兰简直怀疑他要向自己求婚。
结果他问的是:“你爱过我吗?莫兰?”
这是什么烂问题。
“没有。”她干脆地说,随即反问,“你爱过我吗?”
她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不反问好像就吃亏了。
“我也没有。”他说。
随即两人相视大笑。
“我真喜欢我们这种关系,莫兰,友谊既安全又温暖。”笑完后,他满怀感触地说。
“也对,不过生活中都是友谊,也怪没意思的。”
“你是说爱情更美好?”
虽然她受过伤,但仍觉得爱情很美好,所以她点点头:“是的,我觉得爱情很美好,而且很重要,就算看书,我也喜欢看点跟爱情有关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爱情更像深渊,很危险,一踩进去就完了。”他笑着说,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谁叫你这么滥情!如果你自始至终只爱杜小美一个人,哪会有什么危险?”莫兰帮他关上了车门。
“我才不像你,跟开关一样爽快。你现在已经不爱梁永胜了吧。”他摇下车窗问道。
“那当然。我现在只爱杜小美。”她看着他笑,“我要弄清楚这事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