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约来得甚快,所幸王溪颜提前一月便告诉了凌晚晚她爹生辰的事,倒是给了凌晚晚不少准备的时间。
早在几日前凌晚晚就物色好了寿礼,一套紫砂茶具,四方侧角的茶壶,几个茶杯上还有兰花花瓣的花纹,握在手中宛如兰花在手心绽放。
凌晚晚在自己小院子里转来转去,挽着袖子,提着新打的一柄长剑,操练着。
此剑锋利至极,削铁如泥,甚至就连叶片轻落于剑刃,便立即裂开,纷飞落地。
这剑是凌晚晚这几日来最喜的兵器,每日都要练上几练。
凌晚晚握着剑柄,俯身低扫,朝后退着,右腿蹬地起跳,指着剑冲天,翻身,剑刃贴身缠绕着,手腕发力挑剑,挽出剑花儿,“沙沙”作响。
见着一旁银杏的叶片落下,凌晚晚默默盯着,不作声依旧比划着动作,眼中狠厉之色不似一女子,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势必斩尽眼前敌军。
“小姐!哇!”
言儿从外跑来,大声喊着,凌晚晚没收住手那剑直直朝言儿刺去,幸好凌晚晚偏偏手将剑朝一边撇去,凌晚晚看着剑刺入白墙。
只是这一举动吓坏了言儿,言儿红唇哆嗦,看起来吓得不轻,凌晚晚忙朝言儿伸伸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细细检查着。
幸好没伤着。
“言儿你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卯时来我院子,必须摇铃三声吗?你又忘记了?”凌晚晚瘪瘪嘴,提高声音朝着言儿吼着。
凌晚晚是真紧张,那多险啊,万一手没及时偏腕儿,刺上去,言儿就没了,必定溅血当场而亡。
言儿垂着头,扯着袖子,一副要哭的样子。
凌晚晚最见不得人哭了,尤其是亲近的人,这些年一直都是言儿跟着自己,自己也早就把言儿当作亲人,这一剑上去必死,凌晚晚自然焦急,难免语气重了些。
她伸手拍拍言儿的背,托着言儿的小脑袋,笑着说:“好啦,没事。你要说什么?说吧。”
言儿点点头,说:“王三小姐差人送来的帖子上说,请大小姐巳时到,马上就辰时了言儿担心大小姐收拾不过来,就来提醒一番。”
凌晚晚抬头看看天,确实辰时了,得梳妆了。
凌晚晚吩咐道:“替我梳妆吧。对了云云和浩轩准备的怎么样了?”
“二小姐和小少爷也在整理了。”言儿回答。
凌晚晚点点头,拔出插在白墙上的长剑,将它收回剑鞘,握着它拎回了屋子,挂在一旁的白墙上。
随即端坐在梳妆台上,等着言儿端水来给自己擦擦满头的汗水。
言儿浸湿了方帕给凌晚晚擦着,又拿着有玉兰刺绣的锦盒扑了些白粉在凌晚晚脸上,又拿着远山的螺子黛轻轻描着眉。
这些步骤于凌晚晚来说过于冗杂了,也没法子,毕竟是代表将军府去贺寿,自然不可以似平时那般随意,只好任由言儿摆弄。
似乎过来许久,凌晚晚才看见言儿拿着紫檀的梳子给自己细细梳着,束发用一红发带绾发。
本来一开始凌晚晚看着这根鲜红的发带是极其抗拒的,但是转念一想,今日本就是去参加人家的寿宴,戴红色也算是沾沾喜气吧……
“言儿,把发带往后藏藏,别太显眼。”凌晚晚吩咐着。
言儿虽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将发带往后藏了藏。
凌晚晚觉得无聊便和言儿聊起天来,问道:“高升白的药送到吗?”
“早就送到了,小少爷已经在用了。”
“那就好,效果如何?”
“凌霄院那边的侍女说,小少爷已经不在深夜咳嗽了,晚上也睡得安稳。”
“那就好。”
“嗯嗯!小姐你看看,今天戴着个好不好?”言儿从首饰盒里拿了串大红花翡翠叶儿的头饰,中间还有珍珠做的花蕊,看起来雍容华贵得很,她拿着大红花儿在凌晚晚脑袋上比划比划。
凌晚晚看看镜子,那花儿眼熟得很,像极了元祁在路上给自己挑的簪子,虽自己这个看起来更贵重些,但是凌晚晚还是喜欢元祁挑的。
可能只是因为那是元祁要送的吧。
“不要这个,换一个素一些的。”凌晚晚摇摇头。
言儿放下大红花,又拿了一对花钿玛瑙石做的花芯儿,景泰蓝的花瓣再玛瑙旁绽开,比起大红花儿似乎收敛了不少。
“就这个,你在随便挑些就好。”凌晚晚点点头。
言儿乐呵呵给凌晚晚别上花钿,又从首饰盒里拿了一景泰蓝坠着红珠子的璎珞,给凌晚晚套上,璎珞上面的水滴状珍珠闪着珠光,想必在太阳下定是夺目。
言儿将璎珞扶端正,确保最长的珍珠流苏垂在凌晚晚胸口正中央,她笑着说:“还有三个月大小姐就及笄了,到时候就有许多的漂亮簪子了!”
嗯……还有三个月及笄了。
凌晚晚点点头,如今她哪里关心是不是有许多簪子戴,她只关心及笄之后凌云云会不会中毒身亡,也只在意之后自己会不会死,还有方戚在这剩下的三个月里还要做什么破事,她身后的人又到底是谁?
凌晚晚突然想起似乎自从在王府见了方戚一次后,这一个月里便没有再见过了,难怪近日觉得轻松不少,搞半天是因为没看见方戚啊!
“小姐还记得那个琉璃舞坊的方小姐吗?”言儿将一缕青丝分开,单独撩起垂在胸前,笑着问道。
凌晚晚点点头,想不记得都难。
言儿拿出口脂在凌晚晚嘴上蹭蹭,勾勒出唇形,细细填满,又说:“听说今日要去王府献舞,那位方小姐自从成了坊主,就没跳过舞,这次是怎么想起来献舞的。”
“谁知道呢?她若是敢在此时搞些什么破事,定是饶不了她的。”凌晚晚随口说说。
随是随口说说,但是凌晚晚确实有这样的打算,若是方戚胆敢在今晚做些什么事,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
毕竟王大人待自己目前看来确实不错,若是方戚真的在他的寿宴上瞎搞,凌晚晚自然会在明里暗里整回来。
“好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凌晚晚扶着言儿伸来的手,拿上礼盒往外走。
刚一到大厅,便见到了凌云云与凌浩轩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早啊!”凌晚晚走上前,朝着凌云云笑笑,又拍拍凌浩轩的肩。
这次凌浩轩没躲,稳稳地站着。
凌晚晚见凌浩轩的样子,心里暗喜。
“姐姐好!”
“姐姐早。”
两人齐齐说着,凌晚晚望着看着自己眼睛的凌浩轩笑笑。
这段时间相处,凌浩轩总算不叫自己大小姐了,也不会躲开自己的手了,甚至可以看着自己眼睛说话了,这样的改变于凌晚晚来说是莫大的喜事。
“嗯呢!咱们走!”凌晚晚说着,胆大地伸手穿过凌浩轩的手臂,挽着他走着。
“唔!姐姐!”凌浩轩被凌晚晚的激动吓了一跳,但还是任由她拉着走,耳朵不争气的红了。
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凌晚晚对凌浩轩做了不少让凌浩轩难以置信的事情。
比如三更半夜来敲自己的房门,说要给自己讲故事又或者带着自己去钓鱼,然后胡闹着胡闹着,两人一起掉水里了。
或许凌晚晚真的把自己当作了她弟弟。
这是凌浩轩在原生家庭没有感受过的,没到凌晚晚身边的时候,凌浩轩只有一间小柴房和干不完的活儿,挨不完的打。
如今好像还不错!
凌浩轩垂眼看着挽着自己手的凌晚晚,看着她朝前跑着,凌晚晚头上的珠花闪烁着亮光。
与那日一样,那日凌晚晚也是这般拉着自己跑,硬生生把自己从灾难里拖出来了,看见万家灯火,那时候凌浩轩才觉得自己好像活着。
凌浩轩跟着凌晚晚跑着,看着她的红发带在风里轻轻跳动着,似乎系在他自己心尖上了。
凌浩轩突然觉得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了,没有叫卖声也没有风声,只听见凌晚晚笑着喊自己“浩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