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隽当真开始追求起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这一波的追求,比上辈子热烈了太多。
初秋的校园有枫叶,吴隽每天会摘一片新鲜的亲手送到我的手中,我偶尔和文哥出去,他一定会守在校门口等文哥送我回来。文哥眼里有不解,向吴隽点头打招呼,吴隽淡淡地回应,拉起我的手便往学校里走。他不问我文哥为什么会认识,也不问我曾和施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做他自己认为对的事,不管是否给我带来困扰。
时间仍在继续,这学期是大二新学期,李妮丽差一点交不上学费,因为家里弟弟上初三了,要补习,家里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男孩子身上。听说李妮丽是跪着求她爹让她回来学校的,这学期开始,她要努力打工了。
李妮丽曾问过我,是否可以让文哥帮她介绍工作,我说,我没法欠文哥太多。他已经帮了我,虽然我不一定缺钱,但他在为我做。李妮丽很善解人意,没有再提过这事,但我总觉得亏欠她,于是,我陪她到电大去卖电话卡。
“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当我们走了几间寝室被拒绝后,李妮丽脸上也有了点绝望。一百多张电话卡,是她向我和邰叶借钱购得的,如果卖不出,她该怎么办。
看到她脸上的慌乱,我安慰她,“你别有心理负担,钱我不急着,陪你出来卖卡只是打发时间,在学校里没意思。”不是没意思,是我被吴隽逼得太紧了,在我没想好之前,我不想乱了自己的思路。多可笑,我曾经心心所念在这里与吴隽相偎相依,种个田到老死,可是当梦想成真,怯步的却是我。
“你和施铮”我们寝室的人,或多或少知道我和施铮曾有过什么,这词在“未来”被形容得很好听,叫暧昧。
“我们没有什么,他和庞菲菲才是一对儿。”为什么我的鼻尖会酸,我明明不爱他。
“我可不觉得。虽然你躲着他,但我好几次看到他站在男生寝室看你去水房打水。”李妮丽心直口快,那个时候的孩子,村里来的,学不来婉转。“他从来没有对庞菲菲笑过,我和邰叶她们观察过。”
“你们还真是无聊。”我笑,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和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份吧。”在这里,我们交付了彼此的第一次,虽然我心虚,但也曾有这样一段回忆。
正说着,我们拐进了电大的男生寝室楼,在这里,我竟然遇到了文杨。
文杨拉开寝室门看到我的时候,也愣了,他忙让我进屋,李妮丽跟在身后一脸诧异。
“文杨,我的初恋男友。”我这样向李妮丽介绍着,李妮丽又呆了。我转头看向文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时空错乱得有些离谱了。
“我是交换生,来这里学习一年。”文杨给我解释。
上辈子,他是B市电大的学生,大城市的浮华留住了他,这也是我在和他分开后选择来S市的一个原因,全中国不是只有一个大城市,你在帝都,我就去魔都,经济命脉不一定逊于天子脚下。
“哦。”我淡淡地应着,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你怎么会?”文杨不解地看我。
“我陪我们寝室的老大来卖电话卡。”我在心底尊敬李妮丽的吃苦耐劳,所以也是从这天起,我们寝室的人称李妮丽为老大,我也算占了便宜,真正回归青春了。
“多少钱一张?”文杨说着去掏钱包。
“算了,你不需要的话”
“谁说我不需要。”文杨掏出两百元递向李妮丽,李妮丽看着我,没接,文杨又说:“我是前天才到S市的,这次拼了命熬夜赌交换生的机会,就是为了你。别告诉我,连电话都不可以打给你。”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文杨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都下岗了,在我们的小城市每天摆地摊卖小孩的衣服,能赚几个钱。所以,我对文杨说:“我留电话号码给你,你也留电话号码给我,你打给我一次,我就回你一次,公平。”
文杨乐开了花,惊喜在他青春阳光的脸上闪烁。他转头问李妮丽,“如果我买一千元的电话卡,你会不会说服她再次和我在一起。”
李妮丽看向我,我知道,这对李妮丽很重要。我差一点就点头了,李妮丽却说:“钱我可以想办法赚,我们不卖人。”
这也许就是年轻时最珍贵的友谊吧,这份友谊,我不希望因为成长而丢了。
和文杨又聊了会儿,他陪我们走遍了男生寝室楼,又送我们出电大,他说:“我会帮你们在电大卖卡的,放心吧。”
我只能说句“谢谢”,谢谢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有我,可是,我的心,已经远离。
我们回到学校后李妮丽把这事宣传了一下,邰叶很羡慕我,说:“这样的男生真不错,亲爱的,你考虑一下吧。”
我笑,回道:“李威对你也好啊。”
邰叶摇了摇头说:“但我们不会有未来。”
“为什么?”我们寝室其余三个人同声问。
邰叶说:“我爸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代欣不解了,坚持要答案。
“因为,他家没钱。”要不要这么现实?难怪“未来”结婚没车没房被称为“裸婚时代”,都是父母逼的。
也是这一天,我们知道了邰叶家多有钱——老爸在她们当地的影响力与文哥在S市划等号,那个小镇所有的酒店和洗浴中心,全是他老爸名下的,难怪她曾经说要谈不分手的恋爱,要找个大学生回家给她爸看。
我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对了,我听说施铮可能要去留学。”邰叶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全寝室静默,三双眼睛齐齐看向我。
“干嘛,和我又没关系,你们应该问候一下庞菲菲。”
“庞菲菲——会和他一起去。”这又是邰叶给我的一枚炸弹。
我不接受她们怜悯的眼神,于是我耸肩笑道,“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
见我咬紧牙就是不松口,她们也没招,邰叶突然想起什么般惊叫:“亲爱的,下周是你生日哎。”
我这才想起来,今年我的农历生日,来得比较早。
未到十一,我就迎来了我的生日,农历的,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寝室借着这个机会准备给我庆祝一下,我不好拒绝,但坚持我请客吃饭。
眼看到十一了,同学们都没有了上课的兴致,于是,吴隽又给大家来了个消遣。
那天,秋雨纷纷,周末,我们寝室全部睡到自然醒,邰叶醒了就给李威打电话,有些人的爱情,明知道没有明天,却仍在努力珍惜今天,这是对的,好过失去了今天的人后悔莫及。
我洗完脸回来,邰叶便抱着电话跑到窗边,电话线被扯了老远。她的动作自然引起了我们寝室其他人注意,都凑到窗前,我放下盆也打算凑个热闹,就听李妮丽说:“真的假的?”
“什么什么什么?”我兴奋了,我真特么笑点太低。
扒开李妮丽和代欣,我愣了,吴隽正在我们寝室楼下,弯着身和几个男生摆蜡烛。姐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他要干什么,可是这下雨的天我双臂环胸围观,我就看看不说话,整个女生寝室楼都在围观好吗?
蜡烛被摆成心型(恶俗!),吴隽拿着打火机,扭头看向我们寝室的窗户,正探头看得欢乐的我吓了一跳,缩头,他挑着唇角冲我笑了,说:“于芷,生日快乐。”这声音太大了点,我瞬间满面通红。
然后,吴隽一挥手,十来个男生冲进雨里,“叭”地撑起伞遮住蜡烛,吴隽弯下身点起蜡烛。而我,捂着嘴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感动,十几把伞上都写了字,“于芷,生日快乐,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那个什么,没有标点,我自己加的哈。
雨水冲淡了墨迹,蜡烛被一支支点燃,阴阴的天气,红心正旺。吴隽,此刻我可不可以幻想这是你送给我的求婚,这是你上辈子欠我的一个仪式?我承认我是被感动了,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这么恶俗的被很多大学各种效仿的仪式,当年的我没赶上,现在,竟然被祝福了。
男生们,女生们,拍着手起哄,而被感动的我——终究定在了原地,没有下楼。
烛火被风吹灭了,那些字迹被雨淋没了,吴隽站在楼下,雨淋透了他的衣裳,他眯着眼仰头看我,雨水冲不掉他挂在脸上温暖的笑容。
我圆满了吧,在今生,得到了吴隽给的一个仪式。那么施铮,你欠我的海边旅行呢!
我转头看向男生寝室的方向,施铮,站在他们寝室窗前沉默地看着,抿着唇面无表情,感应到的我视线,背转过身,消失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