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隽沉默地走着,这条路我们曾一起走过,那次他陪我去超市。在“未来”它被修成了平坦大路,吴隽在这里停过车,那是我唯数不多陪他来这所学校的时候,要不是此刻过于安静,我真联想不到。
他走在我前面一步左右的距离,我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不住地犯拧,我是心疼他还是我自己,我不回答。
沉默是让人窒息的,于是我试着寻找话题,“你刚刚真没风度哎。”原来吴隽也可以是恶人,为了庞菲菲,他不惜。
吴隽背对着我,哼笑了一声,他垂着头,手插进裤子口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突然又折过身,进了超市。我随他进入,看他站在卖酒的架子前,我定住脚步。家伙是想借酒浇愁吗,我笑着打趣,“我可没打算陪君醉笑三千场。”
吴隽淡淡的扬唇,眉眼间的忧郁化不开,拎了两听啤酒(我还以为要搞多大的阵势呢)去付帐。我就跟在身后,细细看他垂眸间那抹忧伤,心疼乳酸。
他带我去后山,这里似乎是人们消化哀伤的圣地,虽然目前我知道来这里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吴隽坐在大石上,那是当初他和庞菲菲坐过的,他从方便袋里拿出纸巾垫在大石上,笑着看我,“来坐吧。”那笑容很牵强,连酒窝,都像假的。
我飘然落座,主动打开一听啤酒先喝,我不能喝酒,全身会起疹子,可是,我算是陪他吧,我绝不承认施铮的无言对我来说是一种打击和刺激,绝不承认。男人这玩意,不都一个样?我经历得够多了,我和吴隽两年的感情不也是最后以未知结束,没什么大不了。
吴隽也开始喝酒,默默的,我晃着易拉罐,是真喝不下去了。
“喂,大师兄,说点什么吧,干坐着太没意思了。”我出声,略有几分薄醉。
吴隽笑了一声,说:“说什么,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
“我想起一首歌,‘祝你幸福,除此之外我还能送你什么礼物’。”我摇头苦笑,莫名酸楚。
吴隽鼓掌,我就唱这么一句他也鼓掌,是有多假啊。但他很真诚地看着我说:“小师妹,你唱歌很不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组乐队,你主唱?”
我乐得答应,“好呀。”全当玩笑。
吴隽话匣子打开了,我的男人我清楚,绝不是施铮那种闷B,除了我们的最后他做得不到位外,他还真没有刻意隐瞒过我什么,当然,我是指在我没知道庞菲菲的存在前,之后我才发现,这家伙是骗我最惨的那个。
“我是不是也应该祝菲菲幸福?虽然真的很不甘呐。”叹了口气,他的声音空洞没有情绪,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天菲菲从T台上摔下来,我就站在台下,看着她直直地掉了下来,我跑过去时她已经躺在了地下,头都摔出血了。可是她在昏前对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施铮,她赢了,她知道这样一来,无论施铮在天涯海角,都一定会回来。”
天涯海角吗?我也笑,“你们就这么笃定?难道施铮是喜欢庞菲菲的?”我的心又痛了一下,真煽情。
“嗯,施铮也许自己不知道吧。其实他以前对菲菲很好,只是后来知道我喜欢菲菲,就让了。”现在表现出兄弟情深,是不是太不是人了点。“其实是我插了他们的足,如果没有我,也许他们会很好。”这年头小三都有人争,爱情真伟大,在“未来”人们小三充其量是否定正室存在啊。现在是闹哪样?
我沉默着,喝酒,不语。
吴隽继续说:“不过,我似乎也轻松了一些。”然后他转过头看我,微微地笑,光彩渐渐回拢到他的眼底,他说:“小师妹,师兄终于可以放下一些担子,全心全意地对你了。”
“别把我扯进去。”我现在乱得很。
“也许吧,可能在你们眼里,施铮才是最棒的,尽管我努力做到我能做的一切,温柔的笑,善待每一个人,努力和任何人搞好关系,学习做没有背景的绅士。但我终究赢不了施铮。”
我惊觉,原来吴隽曾这样自卑过,面对施铮。那么在“未来”,他得到他要的一切,名气,人们的尊重,女人的爱慕,为什么他还是要和施铮形同陌路,是了,因为这一切的一切,没有庞菲菲的参与。庞菲菲,后来,你到底去了哪里。
“可以告诉我,你和菲菲有过什么约定吗?”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我输在哪里了。
吴隽捏了下啤酒罐,摇了摇头,我以为他不会说,他却说:“有什么约定又有什么用?我和你说过的吧,其实,那都是实话。”所以,吴隽现在还没有开始骗我。
“就是,如果有一天”
“对,只要施铮有了别的女人,只要她愿意跟我,我等她!哪怕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吴隽”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像个女人的口气唤他了,我说:“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明明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却因为这样一个约定而放弃。你不觉得对你后来的女人不公平吗?”我的声音很低很轻,似在问久远后的那个吴隽。
吴隽看我,似乎也在看另一个人,他说:“施铮一定会是菲菲的,所以我的假设永远不会成立。而且,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想,我心里有菲菲的时候,装不下第二个女人,如果我装下了另一个女人,那么,我一定是忘了菲菲了。”他这样说着,表情又陷入了哀伤。
“那么我呢?”时间像回形针,重合着某些故事,该发生的终究是要上演。
“我是真的被你吸引了。”他肯定了我。
可是我却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在联想到“未来”,我是真的没办法祝自己幸福。
“我们走吧,天黑了。”这是我给吴隽的答复,没有告白,也没有未来。
我们往山下走,天太黑,我不小心滑了一下,吴隽回过身忙抓住我的手,再也没松开。
我们沿着距离较远的路灯向前走,围着操场又是一圈一圈,再次和他牵手,我有种不真切的感受。像是过了万水千山,经历了几世轮回,我们再次重逢。可是现在我的心里,不完全是他,是谁?我不敢去想,只能努力抬眼看走在我前面半步之遥的吴隽,低眸看我们相牵的手,我煽情地想到一句歌词——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小师妹,给我唱首歌吧。”这就叫心有灵犀吗?
于是,我就唱起了歌,“走不完的长巷,原来也就那么长。跑不完的操场,原来小成这样。时间的手,翻云覆雨了什么,从我手中,夺了什么。闭上眼看,十六岁的夕阳,美得像我们一样,边走边唱,天真浪漫勇敢,以为能走到远方。我们曾相爱,想到就辛酸。人潮拍打上岸,一波波欢快的浪,校门口老地方,是我等候堤防。牵你的手,人群里慢慢走,我们手中,藏着全宇宙。闭上眼看,最后那颗夕阳,美得像个遗憾。辉煌哀伤,青春兵荒马乱,我们潦草离散。明明爱啊,却不知道怎么办,让爱强韧不折断。为何生命,不等人成长,就可以修正过往。我曾拥有你,想到就辛酸”
我曾拥有你,吴隽、施铮——也算吧,现在想到,就辛酸。
我低低地唱着,任吴隽牵着,走仿佛走不完的操场。吴隽很安静,不说一句话,我唱到哽咽,深吸气,继续唱。
吴隽,现在你的心里想的是谁?如果你真被我吸引了,是否能真能放下对庞菲菲的承诺?那么上辈子呢,我曾拥有你,在不知道庞菲菲存在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爱我不够深,或者,你只是寂寞了。现在听这首歌的你,为什么这样沉默,如果上辈子的我们没有那么潦草收场,没有那种离散,如果我还活在那个时候,当我再嫁他人时,你是否会来参加我的婚礼?那个时候,看着穿白纱为别人笑的我,你是否会感叹,你曾拥有我,想到就心酸?
吴隽,也许我们真的回不去了,那个时候,虽然已过二十六七,但我曾那样用心爱过你,我们相爱吗?想到就辛酸
那一晚,我们围着操场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寝室门卫出来喊了,我们才放开彼此的手。
而吴隽最可气的是第二天竟然拿着小本子一本正经地跑来找我,要我把昨天唱的那首歌歌词抄给他,他说他想学,如果有一天他又失去了我,就唱这首歌送我走。我笑着一边写歌词,一句一句教他唱。
他又问:“这是谁的歌?”
“我们家邻居的。”我们家邻居全是人才。
“他是你的初恋吧?”吴隽你真能异想天开。
“不是”
“那为什么,你唱这首歌时会哭?”他把我当成感性的人儿了,其实我也的确是这样。
“因为我想起了吴‘俊’,想起我们曾相爱,就很辛酸。”
“那么,如果我追求你呢,我也叫吴隽,我给你的爱情画上句号?”
我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他,他迎视着我,黑眸里是真诚的光晕,我的眸中波光闪动,浮晕了吴隽的脸。
“吴隽,这次,我们真的能画上句号吗?”我们还这么年轻,未来变数还那么多。
“一定。”他肯定地说。
我笑了,摇头,“未来的路太长。”
他说:“我一定会让你相信的。”
秋风吹过,吹起了我们的发尾,我再次看他,他的眼里有我,可是心底,我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