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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忆如钩

2013年,网络上有人说,那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年岁,那一整年里,祖国山河大地风和日丽,民生安居富足无灾不疫;那一年房价上涨迎来了瓶颈期;那一年互联网还是主流,网吧里,大家都在玩着一款叫LOL的游戏,嘴里大声喊着“德玛西亚”;那一年智能手机还未完全进入大家的生活,少有人知道什么叫作蚂蚁花呗;那一年比特币不过百多块钱一玫,股民们更加不知道,有一支叫贵州茅台的股票在多年后,可以上涨到一手天价,更加不知道几年后不需要再带一分钱,只需要拿手机扫一扫,就可以拿走你想要的任何商品,前提是你卡上的数字串串很长;那个时候,猪肉不到十块一斤……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好年份,像这样的年份,新中国成立后原本就非常的多,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这间接代表着,我们的国家,正在越发的蓬勃昌盛。

这一年的方渊26岁,脸上早已褪去了那一脸的青涩,不再张牙舞爪,懂得了些许人情事故,20周岁那年他结束了自己的学业生涯,从一所市立半名牌大学里毕业,毕业后去过电信公司上班,不安本分的年龄在没多久之后不顾一切的反对毅然选择了创业,然后在父亲的帮助下,投资了一股亲戚家开的加工厂。他是个勤快的孩子,做事有毅力,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但重要事情上,他多是认真对待,全力以赴,很多孩子在这个年龄阶段都是好玩的,工作尚且三心二意,更别谈什么所谓事业。所以在同年龄的孩子中,方渊也算比较突出的,21岁那年,他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辆车,虽然只是一輌别人开了三年GOLF。他开始有点飘,想象着自己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年少不知天高,损友成群,整日都混迹在灯红酒绿之中,更是和一群赌桌上的混子打成了一片。终于23岁那年,他摔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大跤。

黄赌毒,自古以来都最磨人心志的东西,但凡沾上一样,都足够让一个正常人变得消沉让一个成功的人走向失败。

方渊在他23岁那年染上了赌,他开始无心事业,无心工作,赌场上那一掷千金的感觉,让他身心陶醉,钱来的简单,去的也轻快,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积蓄在快速的被抽走,慢慢的,他的负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他在挪用了一笔巨大的资金,并在一晚上输光了27W之后,他感觉到了周边的变化,他发现,那边原本在自己身边打转的“朋友”一个个都消失了,他想要借钱来扳本,那些平常对他热情的“水桶”却已经没有一个愿意“放水”给他,倒是那一天天叠加的债务利息,让他越发的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置在了一个泥坑里,他越想出来,就越要挣扎,越挣扎,陷入越深……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事态裹得再严实也终会有暴露的一天。东窗事发的当天,整个家都炸了,面对巨额的债务方渊的母亲气的胃病发作,直接就进了医院,方渊大学时期开始交往的女友项月儿更是直接和他提出了分手,好在父亲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虽然整个人都气的发抖,但依旧想尽办法,来为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处理这一堆烂事。

事件这几个月后,终于平息。那如山般的债务,在父亲的张罗下,也算是基本处理完当,这个财力原本不差的家庭经过这一次事件之后,元气大伤。之后的近一年时间,方渊的父亲甚至都没和方渊说过一句话。

那个一年多,对于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方渊来说,可算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之后的时间里,他做过很多工作,不知所谓的活着。

直到26岁那年,他又再遇到了生命的一个转折,遇到了一个对他后面的多年的人生改变,都起着必要作用的人。

由于性格原因,方渊在三个月前结束了他的上一份工作,家里是个小县城,工作并不太好找,高不成低不就,三个月来,他除了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整天瞎混,就是在项月儿下班之后陪她散步逛街,项月儿在一家糕点店里学手艺已经很长时间了,方渊觉得她现在有点”大师”的样子。两人是大学同学,多年来分分合合,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项月儿喜欢沾着方渊,好像这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就会被抢走一样,在她眼里,方渊就是他的全部,是她不可取代的一个部分,她想要方渊给她一个名分,但方渊却常觉得,男人当以事业为本,先有了事业,才能有家,虽然他现在屁也没有一个。尽管项月儿在就这事上有不同的看法,她已经25岁了,和方渊在一起七年多,虽然她知道在方渊的心里,自己的位置同样的重要,但她还是迫切的需要一个名份,需要那一张纸建立的更加牢固的关系。在这事儿上,两人没少争吵,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渊爱上了钓鱼,可能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是的,父亲喜欢钓鱼,父子二人在感情没那么疆之后,常常一起发车到深山水库里,一去就是几天。他们会在山腹就水边找一块平整些地面,然后生一把火,把修理平整的地面烤的暖暖和和,再在上面搭起一个帐篷,用带去的高压锅,烹饪已经准备了数天的粮食,父亲有一个酒鬼朋友偶尔也会加入到这个队伍,他是个支书,家里时时藏着好酒,只要带上他,他一定会带上酒,父亲的手艺不错,加上大水库里资源原本就丰富天然,做出来的菜,常常能让几人“恨”好酒带的不足。

这日也是酒足饭饱,上午的鱼口原本不错,下午由于天气的关系,突然酒停了口,数个小时钓不上一尾鱼,父子二人间隔二三十米,一人一个钓点。太过乏味的原因,方渊坐起身,小心的翻过几个岩岸,坐到了父亲的身边,他给父亲点了根烟,简单的问了下鱼况后,在父亲的身后找了个土堆,把鞋子脱下来当成垫子,坐在了上面,父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看着太阳已慢慢向西山靠近。

“方渊。”沉默良久之后,父亲唤了一声在自己身后差点睡着了的小儿子。

“嗯……爸。怎么了?”方渊感觉父亲说话的语气有点沉,他觉得父亲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他抖了抖精神,坐起了身。

“你在宁城呆了多久了?”父亲问。

宁城就是他们居住的这个城市,是方渊的家。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座城市里,父亲是个文化人,在他们那一代人中他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这些年,他教过书,做过生意,但始终都没有长时间的离开过宁城,方渊常很好奇,像父亲这么有本事又体面的人,为什么会喜欢窝在宁城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上次回来到现在,三年多没出去过了。”方渊回答父亲说。

“你是想以后在宁城发展吗?”父亲问。

方渊摇了摇头,半响之后语带迷茫的回了一句:“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

父亲没有理会方渊的低落情绪,他提了提面前的鱼杆,换了挂饵料,将杆子扬起,鱼线在空中抛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准确的将鱼饵抛到了前面的窝子中。

“我没打算过问你以后的生活”父亲说:“虽然我曾经逼着你读完大学,但以后你会知道的,有些事情是你在某个特定年龄必须要做的,正是哪个年龄阶段就做哪个年龄阶段的事情,你现在不想结婚我也不说什么,但你已经26了,你应该要多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你如果想在宁城发展,我可以帮你托熟人,你就和你哥一样,努力点,吃个安稳饭,这也是一种生活。”

见方渊没说话,父亲又说:“如果你想出去发展,那么就大胆的走出去,男人的肩上,是有责任的,它必须要担负起很多身边人无法担负的东西。时代已经在变了,你日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远比你前几年遇到的要大的多,也沉重的多,没什么人可以帮你走完一生的,你只能靠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坚韧。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走什么样的路,选择都在你。”

“知道了,爸”方渊点点头,他虽然这个时候并不知道父亲和自己说这些的真正用意,但他确实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想想明天,或者说想想以后了。

“爸,你呢,当年为什么选择留在宁城,听妈说,你好多的同学,现在好多都已经家财万贯了,外面的机会,不是比宁城要多的多么?”方渊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个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父亲顿了顿,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在心里早有答案,他说:“我也常问自己这个问题,多年来,我有过很多的机会,我在想如果我愿意出去拼一拼,应该不会比他们差吧?毕竟金钱这种东西,是最重要的物质所需,但后来我又回看了一下,虽然说我没有在这些年里赚到他们一样多的钱,但是我拥有的,却是他们所不曾有。每个人要的东西不同,我也知道外面好,但是,宁城有让有留下来的理由,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更加重要,而且,这些年,你和你哥,也没有冻着饿着,不是吗?”

“……”方渊已不再多问,他坐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钓位,提起鱼杆。此时鱼钩上,已经没有了一点饵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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