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夫人快来了,去把书房门打开把书本准备好。”
玛格丽特极不情愿地重重“嗯”了一声,不敢太过放肆。
他已经动怒了。
她还没有真正离开科尔维特森的资本。
黛西夫人依旧板着一张涂满脂粉的脸,鲜红的嘴唇,华丽的缎子衣袍闪着柔柔的光。
她看着玛格丽特,严肃地说:“我真是搞不懂你,玛格丽特小姐。”
“这么容易就被你看透,那我做人岂不是很失败。”
“当我小的时候,在寄宿学校上学。一年都难得回家一趟,学校伙食就像是猪食,大点的学生们欺负年龄小的,我在那样的地方待了十多年。”
“是吗?那你小时候真可怜——可这同我无关。”
“你虽然是个孤儿,可幸运的是你从小由伊丽莎白夫人教养,而现在,科尔维特森的主人宠你,对你的人生学业如此上心,你们还十分富有。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太太说自由与真理高于一切。”
“夫人说得对,可如果没有物质基础,哪里来自由与真理?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
玛格丽特听了她的话,越发的浮躁心烦,却没有发泄的地方——这些大道理在她听起来好像陈年的蜘蛛网,兜住了她整个人。
傅宴余文雅温柔,博学多金,那他所做一切都是正义的,是上帝所命的。
番外
伊丽莎白·道尔第一次来科尔维特森时,正是仲夏之时。她酷爱玫瑰,她那有着一把花白胡子的父亲就亲手给她沿着科尔维特森庄园的一面墙种了一片。
“它们什么时候会开放?”
“等我的小女孩长成美丽的大姑娘时。”
“可我长大时看不到它,这所庄园是别人的,我们只是暂住于此。”
可父亲却把科尔维特森买了下来。
父亲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的孩子。你想让玫瑰花怎么开它就怎么开。”
过了十多年,发生了许多事:父亲去世了,战争爆发了,当年父亲种的玫瑰花开了一季又一季。
那天她从浮华的巴黎回到科尔维特森,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清冷。庄园的墙角染上了青苔,枯萎的藤蔓缠绕在大门的铁柱上。无人管理的玫瑰野草一样疯长。
伊丽莎白突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她循声找去,竟在荆棘丛中找到一个用白色破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婴!
那孩子生得很俏丽,淡褐色的圆眼睛,栗色的鬈发裹着头。
她把孩子抱了回去,取名叫玛格丽特,养在自己身边。
玛格丽特是法国人对一种雏菊的称呼,象征着纯洁烂漫。这是伊丽莎白对玛格丽特的期待。
玛格丽特长牙了,玛格丽特变高了,玛格丽特如同初春的玫瑰树一样快速成长。
伊丽莎白不追功名,不求荣宠,尽心尽力地抚养玛格丽特。
但又是在巴黎,她遇见了傅宴余。
她当时并无过多感受,只觉得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而后就像身体里有一颗石子咯得她不舒服。
而后几天,傅宴余邀她共进晚餐。
二人相对而坐,傅宴余谈着文艺复兴的往事,她在一旁静静地听。伊丽莎白觉得,如果时间永远定格在此刻多好。夜晚塞纳河水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如同恋人含情脉脉的眼睛。
再往后就是恋爱,订婚。不是因为急,而是根本没有拖的必要。
她开开心心地定好了婚期,却又开始咯血,她怕极了,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他的妻子,无法再陪着他。
这时的傅宴余远在澳洲,无从知晓她的状况。
她看着年少的玛格丽特,后者一脸稚气,天真烂漫。她稚嫩的声音问:“太太好些了吗?”
伊丽莎白撑着回答:“好多了,我的天使。”
“您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一块冷饼加一杯温水就好了,玛格丽特,难为你跑一趟。”
伊丽莎白将玛格丽特带出门外,蹲下来摸着她的脸轻轻地说:“太太现在呢,想要好好睡一觉,为几天后的旅行做准备,玛格丽特可以自己去外面玩吗?”
“太太要好好休息,我一个人玩就好。”
她吻了吻太太苍白的面颊。
伊丽莎白坐回冰冷的华丽的床上,从抽屉里拿出信纸给傅宴余写信。
致我一生的挚爱:
亲爱的费利佩,我染了很严重的病,恐时日无多,希望你能够代我好好照顾玛格丽特,管理科尔维特森。
我一直期待我们的婚礼,可你可怜的伊丽莎白将永远缺席,我多想再见你一面,聊表相思之情。
你的小妻子伊丽莎白
她写完这封短信,吃完她最后的午餐,就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