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张纸被一个大手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确定是被挖走了?”一名中年男人神色冷厉地看着一旁颤颤微微的年轻人。
“是的导演。”助理点点头,“他们不仅把片头曲和两首插曲的歌词带走,他们编好的曲也没留下,直接被收买到《乱世武妃》剧组了。”
“啪!”导演狠狠地再拍了桌面,心有不甘。
没错,这是国内古装剧金牌导演高林,他现在正在拍摄一部电视剧《大唐狂妃》,可是拍摄已经到了后续,再有两个月就杀青了,这时候隔壁竞争对手《乱世武妃》竟然用高价把他的作曲团队给挖走了,这就不得不让高林导演愁眉苦脸。
先不说如何,人被挖走了,词和曲也被带走了。片头曲、两首插曲总共三首歌,任谁也别想在两个月里写三首歌然后再编曲。
除非他们再请一个音乐团队,可是这部剧投资本就很大,再加上马上杀青,剩下的钱本就不多,再请个音乐团队过来把坑填上,那后期制作的钱上哪弄去?
高林导演简直是认为这是他导演生涯的最低点。
“怎么了高林?”门突然打开,和高林看起来大一点的一个男人走进来,“遇到麻烦了?”
“是啊寇哥。”高林把助理给他的资料又给寇先生看了一眼。
“嗯……”寇先生看了之后除了感到有些麻烦外没什么别的表情,“也就是说,你需要有人能在杀青之前把这三首歌做出来是吗?”
“是啊……”高林伸了伸胳膊,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有谁能啊?”
“哦?”没等寇先生开口,高林又问,“寇哥,你们学院有没有这样的团队帮我一下?”
“哦对,价钱好商量。”高林又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哈……”寇先生突然笑了,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学院的人才是有,但是到你这里简直是抬举了他们。”
“其中也不缺乏做美梦的和纸上谈兵的。他们天天梦想着能给大制作这歌,却不知自己还是半斤八两呢!”
“没戏了?”高林拿出了烟盒,寇先生一根他一根。
点着了烟,寇先生思索了一下,像是要把脑子里所有能记住的人都记起来一遍。
最后,他弹了下烟灰:“非要说有的话,也不是没有。”
“此话怎讲?”高林追问。
“我曾经有个学生。”寇先生不急不缓地说,“他有很高的天份和创作热情,如果你能请他来,别说三首歌,就是五首歌他也不在话下,而且……”
寇先生冷笑了一声:“而且我看他最近太闲了,想来也应该让他忙叨忙叨了。”
说完,寇先生从手机里调出了那个人的照片。
“这不是……”高林一下子就站起来,表情颇为不可思议。
…………
蓝夜酒吧。
夏朗这个大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把彭锐烦的够呛。酒吧一有什么事Charles 就给他打电话,有时候后半夜彭锐睡得正香就被一个电话吵醒,睡眼朦胧地去了酒吧。
电话里彭锐也没听清Charles 说的是什么,到了酒吧现场已经闹成了一团。
果然被夏朗说中了——没有长得帅的镇场子就是不行。
应该是玩的太尽兴,两个男人当场脱的溜光在人群中跳起了双人舞,虽说场下都是男人,谁还不是带把儿的,在那种场合下所有人也就围成了圈连连叫好,甚至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脱光了衣服加入尬舞的行列。
酒吧的地上瞬间铺满了五颜六色的内裤和各种款式的衣服裤子,活像散装衣物摆摊现场,就差立个牌子写上“五元十件”了。
更有甚者,竟然在这场合里提起枪来把对方按在地上做起了双人运动。一时间酒吧里氤氲盎然,充满了汗水和喘气声。
空气中都有些腥味,把身子清醒脑袋还在沉睡的彭锐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样浇的那叫一个透心凉。
然后……彭锐就忘了那天晚上他是怎么把那些人都赶出去的,他只记得当时那些人灰溜溜地走后,他浑身无力,就像是一个人面对百团大战一样昏天黑地。
彭锐使劲儿地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夏老板这时候也到了。
“我来了我来了。”夏朗坐在吧台椅上看着彭锐。
彭锐给夏朗一杯可乐,默不作声。
“别啊锐哥。”夏朗给彭锐递了根烟,“咱们人穷志不穷,堂堂七尺男儿还怕钱少?”
彭锐白了夏朗一眼:“你不怕?那你养着琳琳?”
“得。”夏朗不轻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嘴巴,“我可没耐心伺候小孩儿。”
“…………”
“你现在人脉比我广。”彭锐吐了个烟圈,“帮我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工作……”
“啊?”没等彭锐说完夏朗就不知为何诧异了一下,“锐哥你还不打算捡起老本行?”
“老本行?”彭锐冷笑一下,夹着烟的手指有些颤抖,“早就没兴趣了。”
“别逗了。”夏朗一怼彭锐,满嘴的责怪,“我爸和我说了,说和你讨论市场竞争力后,他好像又抓住了什么关键之处,正要感谢你呢。”
“前几天一个劲儿的追着我问你缺什么,我就模棱两可地说我不知道,不过你今天一说找工作我敢保证!”夏朗举起三根手指朝天,“只要你彭锐来,我夏家就要!”
彭锐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抱了抱夏朗。
“那你就等着吧!”彭锐含着泪嗔道,“让你们给我这大哥一口饭吃就不怕别人说我吃软饭?”
“怎么了?谁敢说!”夏朗掷地有声,“我给我自家大哥找工作关他们有个屁关系,让他们不服憋着。”
彭锐会心一笑,对着夏朗拿起可乐:“谢谢。”
夏朗也拿起可乐在彭锐杯上碰了一下:“谢什么,咱们谁跟谁啊。”
想了半天,夏朗才指着彭锐说:“这件事我可必须跟东子说,你不想告诉都不行。”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只叫我一个人来,不就是少知道一个能少丢一份人嘛,有什么啊?”
“…………”
“咱们哥四个从小就患难与共,什么事都藏不住掖不住,从前是这样,现在、以后都不能变!”
“嗯,以后不会了。”彭锐喝了口可乐,除了这句话他也想不出来更恰当的了。
虽然没喝酒,但是彭锐开车回去进了家门后就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彭锐往上捋了捋头发,站在洗脸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脑中还有些只言片语回荡着。
“我保证,你要是来,我夏家就要!”
“我给我自家大哥找工作关他们屁事儿,让他们不服憋着!”
“咱们哥四个从小就患难与共,什么事儿都藏不住掖不住,以前是这样,现在、以后都不能变!”
“啪!”
一声脆响响起,彭锐手起手落在脸上留下了个通红的巴掌印。
“你是大哥……”彭锐心里想,“你是大哥……你是大哥……彭锐你是大哥……”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大哥”二字就像是彭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曾经骄傲过,也曾经颓废过,甚至是自暴自弃过,但是每每想到他还是个大哥、他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彭锐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快速调节好心态,继续他的披荆斩棘。
当然了,大哥虽然难做,但是彭锐总是超乎自己预料地完美。他顾及每个人的感受,脱口而出每个人的喜好,以至于不论做什么他们总是能其乐融融。
大哥,势不可挡。
可是如今呢,生活就像是给他划进黑名单里一样,再也不待见他了。他曾经是完美的,只想着将来如果他的三个兄弟如果有什么困难他能帮得上,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他能给他们个温暖。
可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他的兄弟三个变成两个不说,家业破产和彭琳琳就像是两座无形大山一样压在彭锐身上挥之不去。
自从家里破了产,他就再也没回过家——因为他自认为没脸再见自己的父母。
而他父母好像也理解彭锐,好几年间也没主动给彭锐打过多少电话,同时彭锐也不了解他父亲的病怎么样,他母亲还好吗。
他想回家,真的。
但是为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心,他又不敢回去。
听起来是很愚蠢,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自尊”二字,被他默认成和“大哥”一样重要的伴生品。
那这毫不犹豫地又成了一座大山压在他背上,无时无刻不想家啊……
而现在,不光要没钱了,连找工作都要夏朗帮忙,彭锐简直是怀疑脑子坏掉了。
“啪!”
“啪!”
又是两巴掌毫不犹豫地落在脸上,他要把曾经的那个彭锐打醒。
但是除了肉体上的疼痛感,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或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不可能。
他咬的死死地,他不信。
当第三个巴掌下来时,他心底的柔软好像突然触动了他的泪腺,不知为何地流出眼泪。
彭锐的巴掌收了回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出脊梁骨一般往后靠,他的碎发在移动中微微摆动,泪水在有些昏黄的灯下闪闪发亮——如同金子一般——稀有而宝贵。
“噗通!”
彭锐哭的更凶了,他心里像是住了一头野兽一样把他的五脏六腑一阵乱啃,让他痛不欲生。靠到后面的墙面,彭锐整个人下滑,脚底是无尽深渊,而彭锐就自怨自艾地进去了。
跌坐在了地上,屁股下是冰冷的地砖。彭锐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弯曲地坐着,他的头就靠在那条弯曲的腿上,双手抓着他的头发在疯狂地抽咽。
“呜呜呜……呜呜……”
时光就在此处静止吧。
“爸爸……”就在彭锐努力平静泪水没成功的时候,彭琳琳闻声跑来现在洗手间门口。
彭锐没成功地把所有眼泪咽回肚子里,却不知为什么,看见彭琳琳他更想哭了。
彭琳琳从没见过彭锐哭过,于是有些不确定地跑回客厅拿来纸巾,用稚嫩的小手为彭锐擦拭眼泪。
“爸爸,你怎么哭了?”彭琳琳老彭锐难受她也难受,彭琳琳差一点也要哭了,“是琳琳做错了事让爸爸不高兴了吗?”
彭琳琳的声音也是呜咽的。
彭锐摇摇头,用他现在沙哑的声音和抽泣的情绪勉强连上了一句话。
“琳——琳琳——最乖了。”
然后他就一把把彭琳琳按在自己的怀里,蹭着彭锐的小脸儿闭上了眼,享受着简简单单却十分有效果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