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人小力单,自然不敢与她硬碰硬,只好一边哭一边点头:“阿笙不敢,阿笙不敢的……姐姐,你放了阿笙吧,阿笙好疼啊……”
她哭的很小声,婢女们离得又远,只看见这姐俩亲亲热热地靠在一处,还当她们感情突然变好了,却不晓得二人贴近的地方季兰正用力掐着季笙。
季兰做的隐秘,因她十分愤怒,手下便毫不留情地在季笙身上不住扭掐着,押着季笙往前头走,迎面碰上一个容色十分秀美的妇人也只点头微笑一下,叫那妇人十分意外。
季兰一向自恃身份,从不肯对她这等侍妾假以颜色,如今不但对她微笑不说,还亲亲热热地拉着从来都被她欺凌的季笙。
这等做派,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那侍妾只当自己看花了眼,目光不由在季笙面上扫过,见得季笙双目里头隐约泪花闪动,不由一愣。
但她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小小侍妾,半奴半主的身份,地位十分尴尬,这二位虽是庶女,到底是王府里头正经的小姐,她位卑言轻,自然不敢质疑季兰。
纵然在与季笙擦肩而过时看到季兰正狠命掐着季笙,也不敢多说半句,只低了头急急朝正院里头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贸然出头,只怕引火烧身。
入得正院,见永安王妃正在理事,也不敢擅自叨扰,只十分规矩地在廊下站着,王府里的侍女们一向不待见这等侍妾,见她这般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处,便只当根本没瞧见这个人,连茶碗也懒得奉上。
永安王妃是贵女出身,又无杂事,及至快近正午时,才将王府里一应事务安排妥当了,用过茶后,玉嬷嬷悄悄禀了,面色却是一肃。
“净会挑好时候。”她冷笑一声,搁了茶,“叫她进来。”
那妾侍站了一早上都不敢动,双腿早就发了软,如今听得永安王妃召见,心里一松,也顾不上其他的,便急急朝里头去拜,再被永安王妃晾了半盏茶,这才得了赦令,又不敢抬头直视主母,纵然有人拿了小凳与她,也只敢虚虚地靠在上头,不肯坐实了。
这妾侍不过奴婢出身,名唤春华,她原是季兰生母房中奴婢,因一个十分偶然的机会得了永安王垂青,这才一朝得侍做了妾,但她容貌在美人如云的永安王府并不出色,又只学得季兰生母那般柔弱的小性,并不善于迎逢,是以永安王试过两回便觉得没了滋味,早将她扔到一边。
又加之她不过是奴婢爬墙才得了势,地位十分卑贱,莫说大场面,便是寻常家宴也是轮不到她的。
她怕主母,并不敢单刀直入地说,只敢拉拉杂杂地扯些无甚要紧的杂事。
永安王妃耐着性子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说到正题上,便十分不耐烦:“春姨娘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春华本能便是一缩,下意识便要起身告退,可走了两步,到底觉得对不起今日的这番勇毅——换了寻常,她从不敢主动面见主母,甚至还在心中祈求着最好这府里没有一个人记得她,叫她如云舒院那位一般悄无声息地活在这王府里,直至老死……
纵然她年岁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正是一个妇人最美丽的年纪。
春华到底觉得不甘心,又不敢多言,只可怜巴巴地将永安王妃望着,嘴里却如蚊呐般不住小声地唤:“娘娘,娘娘……”
永安王妃素来爽利,一向不待见下人这般扭捏,当下便沉了脸:“你要说什么直说便是,那若说不出来,便滚下去。”
她在闺中时,便十分不待见自己那位庶妹,原指望着将那庶妹抬进王府能替她拉拢丈夫,却不想又是个不争气的,春华又是从那位庶妹手底下出来的,性情几与那位庶妹一模一样,她便更加不悦,下意识便没了好脸色。
春华原就怯懦,如今见永安王妃这般毫不留情的斥责,心下又是一抖,嘴里倒快了许多:“娘娘,奴婢听闻王爷快要回府来了,是真的么?”
长安旱了数月,陛下下了罪己诏,又不好擅离朝堂,便再永安王妃回府前一日派了永安王去神坛祈雨,须得斋戒沐浴三日,如今三日已过,想是该回来了。
永安王妃听得这话,只冷笑一声:“你打听这些,是想做甚?”
莫不是这老实了好几年的小贱婢想要咸鱼翻身?
实则永安王妃与永安王夫妻早已离心,不过碍着家族勉强维持着面上情谊罢了,永安王妃又一向骄傲,自然不会放下身段去丈夫面前做小伏低,这才叫那些贱婢有了可趁之机。
她虽不在意丈夫究竟睡在何处,可她一向重规矩,若这贱婢胆敢争宠,却是万万不能容的。
春华晓得永安王妃误会了,忙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怕永安王妃不信,又搜肠刮肚地不住贬低自己:“奴婢只是王府里头小猫小狗都不如的人,怎敢以下犯上?娘娘,奴婢不敢的……”
见她如此,永安王妃面色稍霁:“谅你也不敢。我也不妨告诉你,”她将茶重新捧回手里,“你若老老实实待着,我自不会要你的命。”
正如春华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个小奴婢出身爬上来的妾,既不得宠,又丝毫不能撼动她的主母地位,若连这样的人也值得她去下手对付,倒不若早些收手,不做这劳什子的永安王妃。
春华听永安王府这样说,心中却丝毫不觉得乐观,只忧心忡忡的:“娘娘,奴婢今日前来实是听说了一件事。”
她扫一眼永安王妃,见对方仍是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怎的,却突地有了勇气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或是永安王妃说不要她的命。
她咬着牙,紧紧闭上眼,手却悄握成拳:“奴婢,奴婢听下头人说,王爷此番去祈雨,宠了一个小娘子……”
“就这?”永安王妃笑她小题大做,“他哪一日不往家里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