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却在一旁冷笑。
这季兰,果真有两把刷子,倒是她小看了。
她便顺着季兰的口风疑惑道:“三姐姐你怎的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
分明一副还未长大的孩子气模样。
季兰被她一噎,一时不晓得说些什么,正绞尽脑汁地想要将场子找补回来,却听永安王妃哈地笑了一声:“阿笙啊阿笙,你可真是。”
她这一笑,屋里低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反多了某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又拍了拍季笙的手:“咱们的阿笙还小呢,那些事情自是不懂得。倒是有些人……”
她扫一眼季兰,目光仿佛带着某种深意般。
季兰被这样意味深长的目光瞧着,顿时心虚地低下头去,有心想要解释,却又觉得与她实在无甚可说,只紧紧将自己衣裳袖子扯着,正气闷间,却又见永安王妃浑不在意地重看了她一眼。
“我自是疼你的。”
语气却有些不咸不淡的,较之与季笙说话时的态度,分明天差地别,实在叫季兰更对季笙起了厌恶。
但厌归厌,该做的事情却她却不敢省下,又无心继续再次听季笙与永安王妃你来我往地扮演着虚情假意的母慈子孝,便只称不敢叨扰,起身告辞。
永安王妃自不会留她。她今日这般姿态目的已然达到,便没了装腔作势的心思,只自顾地拉着季笙不住问长道短,不外是些衣裳首饰,或是下仆伺候是否尽心的杂事罢了。
这般模样落在季兰眼中,却更加眼红,只恨不得生生将季笙的皮都活剐了。
她乖顺退下,行得几步,到底觉得不甘心,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贴在墙壁上听里头的人说话。
永安王妃一直拉着季笙的手不肯放:“下月你季芸表姐出嫁,你还未出府过,不若便随我一道去昌华公主府观礼,也好叫众人晓得我永安王府还有这么一位女儿。”
季笙有些意外。
被永安王妃亲自带着去观礼,是十分露脸的事情。可她地位卑贱,莫说这般重要的场合,便是往日在府里多走动片刻也总被人呵斥。这种好事,能轮得到她?!
她上头可还有一位季兰三姑娘呢……
季笙面上便有些犹豫,一派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模样:“母亲,阿笙从来没有出过王府,也未见过外人,实在,实在有些怕……”
她怯怯的,手将一角紧紧抓住,分明十分怕生。
永安王妃顿时不悦:“阿笙,你如今十四岁了,便不是小孩子了。虽则长安贵女都兴晚嫁,可婚事却总要早早的定下才好,不然到了年纪,好的都叫旁人挑光了……”
见季笙满面惊恐,又不好逼她太过,只强压了心中的不耐烦细细替季笙解释:“你也大了,很许多事情也很该立起来才是。无论是你的云舒院,还是在外头,你都很不该如此露怯,没得叫人笑话咱们永安王府出来的姑娘如此小家之气。”
季笙想法却完全不同。她只怕在人前露了脸,遭了有心人算计。又思及此前挨的那顿打,便觉得永安王妃今日这番所谓的“不该”说辞十分可笑。
说该的是她,说不该的还是她。
若她还是原来那个季笙,听了这话,想必又会惶惶坐立不安了。
但她不是原来的季笙,她只是披着一张人皮在人世游走的孤魂。
季笙便满脸懵懂地将永安王妃望着:“阿笙晓得母亲疼我,都是为了阿笙好。可是阿笙有母亲护着,又要那么有本事做什么?”
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刚才三姐姐不也说了,无论发生何事,总有母亲来替我们姐妹出头,阿笙便只乖乖地听着母亲吩咐,母亲叫阿笙做什么阿笙便做什么就是了。”
语至最后,到底忍不住心虚,便将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垂下,隐去眼底万千思绪。
她当乖乖地做永安王妃的傀儡,如此方可叫永安王妃放下戒备,待得时机成熟后,再伺机而动,务必一击即中才是。
永安王妃却有自己的考量。
季芸郡主出嫁是大事,届时长安上无数达官显贵都会前去观礼,昌华公主嫁女,场面定会十分轰动,能够在婚礼上露面,自然能得许多机会。
原本,她也可以不带季笙这地位卑贱的小庶女,可前两日她邀季芸郡主过府小住时,却在季芸郡主口中探听到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实在太过轰动,也太过震撼,实在叫她一时喜不自胜,多方谋算之下,带上季笙便成了势在必行的事了。
若是能借着季笙将那件事情办成,她这后半生也算有了指望,便再不必指着永安王这老东西过日子……
“我听下头人说你昨夜睡的不好,又撑了这半日,想也累了。”永安王妃觉得那计划还需再完善些,季笙再待在这里,却有些碍事,当即便下了逐客令。
季笙忙起身告辞。
外头季兰听得季笙摇出来,这才慌慌忙忙地朝外头走,行到正院门口时,想了想,却停下脚步,直等到季笙出来后才上前来,张口便是不堪入耳的斥骂:“好你个小贱人。”
她手一捞,便将季笙的头发拽住,狠狠往后头一扯,直将季笙拉得险些跌在地上,忙勉强地站定了,这才按着自己被扯疼的头皮哭道:“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阿笙做了什么惹了姐姐不快?”
“你还跟我这装呢?”
季笙可怜巴巴的模样被季兰看在眼里,感觉自己这几日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当下手又一伸,将季笙腰间的肉重重一扭,她力气大,当下便将季笙扭得惨叫一声,她却不管不顾,只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快将你的眼泪收了。”
“你若再哭,”她咬牙切齿地,一张如花娇颜便颇有些阴狠的模样,“你再哭,将这些下人招来了,纵然王妃与你做主责罚了我,可你不是一辈子都能被护在她的羽翼底下!”
竟还晓得威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