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风见杜牧神色紧张,笑道:“杜兄文章,千古传诵,千人千口,岂是杜绝得了的。当政之人若妄想杜天下悠悠众口,倒不如给天下人来一刀来得更畅快一些。杜兄请坐。”
岳风念完杜牧的文章,突然有些上头,说起话来更不着边际了。
杜牧坐在岳风身旁,眉头皱得更深,似乎有些后悔过来搭话,他正色道:“兄台这一席话,倒让杜某想起了一个人。”
岳风好奇道:“哦?是谁?不知在下可有机会结识?”
杜牧道:“刘蕡,刘去华,现今在令狐使相幕府,远在兴元,恐怕兄台暂时不能结识了。”
岳风叹息道:“那实在可惜了!”
杜牧微笑道:“天下人多避刘兄而走,不想兄台倒以不能相交为憾,在如今这世道,可真是难得!”
岳风闻言,不禁尴尬,心想:“刚才你还说我和那刘蕡相像,我当然引为知己,现在你却说他被天下人嫌弃,难道也是隐射我吗?文人说话,含沙射影,真是麻烦!”
岳风问道:“哦?这却是为何?”
杜牧压低声音道:“兄台难道不知刘兄八年前一篇策论,分属第一,但因得罪了当朝宦官,考官皆不敢取中,至今郁郁不得志!如今宦官权势熏天,谁人敢和刘兄有什么瓜葛,也就只有令狐公这样的累朝耆俊,才敢收容他。”
岳风闻言,这才明白原来杜牧是在夸他,叹息道:“也许终有一天,千里马会遇到伯乐的!”
杜牧也不禁叹息:“但愿如此吧。”
岳风听得出来,杜牧的叹息不仅仅是为刘蕡而发,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岳风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问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杜兄能否答应?”
杜牧不禁疑惑道:“兄台不妨说来听听。”
他和岳风不过才相识片刻,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贸然答应什么!不过听他说说倒没什么问题。
岳风道:“在下一生,别无所求,只想做些有利于民得事情,之前在洛阳开书店之时,只卖些前代典籍,于当代文章,未有涉及,故而在下有个大胆想法,想请杜兄将所写诗文交与在下刊印,一来可以弘扬当代文学,二来也让天下学子一睹杜兄文章风采。不知杜兄意下如何?”
“你可知杜兄文章千金难求,你一个开书店的还妄想拿去刊印卖钱!无耻的商人嘴脸,我看着就觉恶心!你以为你是洛阳育才书店的掌柜吗?”
不知什么时候,方才与杜牧同桌的两个年轻人都凑了过来,听岳风要让杜牧将文章拿去刊印,其中那个卢姓少年当即便劈头盖脸的骂了出来。
岳风听到前面的话,心里顿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暗怪自己有些鲁莽,怎么才一见面就提这种要求,但等他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心一下子就乐开了花!
他实在没有想到育才书店的名声竟然已传到了长安!只是不知道现如今洛阳的育才书店成什么样了!
“杜兄,咱们还是回那边去坐吧!和一个商人坐在一起,可真……”
那卢姓少年的第二句话还没说完,岳风忽然打断道:“若我真是育才书店掌柜呢?”
杜牧和那卢姓少年吃惊的看着岳风,特别是那卢姓少年,顿时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果真是……是那育才书店的掌柜?”卢姓少年试探着问道。
吕越忽然道:“他的确是!”
卢姓少年似乎认得吕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又微微低下了头。
岳风见状,朝杜牧拱手为礼道:“在下姓岳名风,字子风,方才未及禀明身份,实在不好意思。”
杜牧拱手道:“是我等唐突了,请岳兄见谅才是。至于那些许文章,若岳兄觉得可用,尽管刊印即可。”
岳风笑道:“杜兄如此帮忙,倒让小弟受宠若惊了,只是小弟书店还没在长安开起来,目前尚且难以刊印,还得等些时日才行。”
卢姓少年笑道:“这有什么打紧,杜兄文章千篇,可以先让岳兄拿去整理整理,才好刊印不是!”
卢姓少年慷他人之慨,倒是积极得很!
杜牧也道:“卢兄说得是,岳兄今日便可与杜某前去取家中存稿。”
杜牧如此盛情,倒让岳风有些意外了。
去偶像家里,这可是多少粉丝的梦想,这千载良机,岳风怎能错过!
他连忙道:“杜兄如此相信岳某,岳某必定让杜兄文章传遍大唐国土。”
这句话要是别人说,杜牧肯定会以为是在说大话,但这是创建了育才书店的岳风说的,杜牧心里已经千信万信。
他何尝不想自己的文章能够天下人人皆知,何尝不想流芳千古,何尝不想位列将相!
杜牧的家在长兴坊,和吕越所住的崇义坊只相隔了一条二三十米宽的的街道,离开云丰茶楼,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杜牧的家里。
而吕越却站在门外等候。
因为这是杜牧搬出祖居独住的地方,所以府邸并不大,里面的仆人也没有几个,他们进门不久,便见一个举止端庄,温柔美丽的妇人迎了出来,朝杜牧温柔道:“郎君回来了。”
杜牧微笑道:“今日得遇佳友,会家取些东西。”
那卢姓和韩姓两少年同时拱手行礼道:“见过嫂嫂。”
岳风见状,有样学样,也跟着行礼道:“不才岳风,拜见嫂夫人。”
杜牧转身道:“三位请先在此稍后,杜某去去就来。”说完又对那美妇人道:“锦娘,让人沏些茶水来。”
那两位少年连忙道:“不必了,我等自便就是,嫂嫂不必麻烦。”
岳风也道:“两位贤兄说得是,在下也自便即可,不必劳烦了。”
杜牧和锦娘闻言,相视一笑,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放下三杯清茶,便站在一旁静候着。
三人站着无聊,卢姓少年道:“在下卢知远,字号存志,这位姓韩名巡,字号有方,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岳兄莫怪!”
岳风道:“卢兄客气了,也怪岳某没有提前禀明身份。不过在下有一事感到奇怪,怎么在洛阳开得书店,在长安倒还有些名声?”
韩巡笑道:“岳兄有所不知,长安洛阳两都商队来往频繁,不少人从你那育才书店购书到长安售卖,只因你书本最后一页都印有店名和售价,加上书本印刷质量好,所以育才书店的名字早已在长安的读书人里传遍了!倒是岳兄你还浑然不知!”
岳风闻言,心里暗自庆幸当时学习了下现代的出版模式,不然岂不白白为别人作了嫁衣裳!
“如今育才书店的名声在长安已经打响,只要能够在长安将书店开起来,肯定会火过洛阳,只是现在书店怎么才能开得起来?”岳风的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
岳风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尽快将书店开起来才行啊!”
卢知远笑道:“岳兄的书店要是能开起来,国子监里的学子可有福了!”
“国子监,那可是国家的最高学府,要是能将书卖到那里,那可算是荣耀无比了!”岳风心里想着。
岳风笑道:“到时还要诸位鼎力相助才是。”
卢知远和韩巡笑道:“那是自然,一定一定!”
……
一杯茶刚喝两口,杜牧就抱着足有半臂高的一大叠纸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找到这些存稿了,还望岳兄不要嫌少。”
要不是岳风及早将嘴里的一口茶水吞了下去,此时恐怕就要喷了出来!
“这得是什么鸿篇巨制,才能有这么多!”岳风心里惊叹道。
不过毕竟这是名家杜牧的作品,多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有人看!
岳风笑道:“杜兄腹内文章千千万,这些虽是九牛一毛,但一时也够在下刊印了。等哪天杜兄有了新的文章问世,再行刊行也是不迟。”
这是岳风的奉承话,杜牧当然听得出来,不过他的心里很受用,微笑道:“等有了佳作,杜牧一定奉与岳兄。”
岳风笑道:“这话杜兄可一定要记住哦!岳某还有些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拱手一礼,将杜牧抱出来的手稿抱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