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猛犸跪在长毛象面前,见师父命在旦夕,心里一阵揪紧,哽咽道:“弟子来晚了,连累师父遭此大祸。”长毛象缓缓地道:“师父死前,能看见你们四个聚到一起,足慰平生。”帝王猛犸道:“师父,弟子一定为你老人家报仇。”长毛象摇头道:“生死有常,不必执着。我死以后,你、你莫要急着报仇,师父有两件事放心不下。”帝王猛犸握紧长毛象的手,道:“师父,师父,你说。”
长毛象道:“你三个师弟,此刻尚不能自保,你要代为师好好照顾。”帝王猛犸道:“师父放心,我们一向都是亲兄弟。”长毛象还不放心,攥着帝王猛犸的手,又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四兄弟,都要相亲相爱,不、不能相互残杀,你听到没有?”帝王猛犸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道:“不会的,不会的,师父。”长毛象道:“第、第二件事,你要去保护盟主,脊棱象下一步,一定会对盟主下手。”帝王猛犸道:“弟子谨记。”
长毛象露出欣慰的笑,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没看到一点光亮,突然生出一种绝望之感,道:“兽族,再也不会有日出。”真猛犸象问道:“爹你说什么?”长毛象“嗯”了一声,与世长辞。
帝王猛犸放声大哭,草原、南方猛犸象也不住抽泣。真猛犸象忽道:“大师兄,玉象快坚持不住了。”帝王猛犸抬头,见玉象已被击倒,怒啸一声,扬手将白银盾飞砸出去。南非祖狮后翻躲开,又见帝王猛犸发拳来攻,招式未到,气场先至,不敢怠慢,左闪右避,再看它招招不离自己要害,不要命似的急攻,只得全力守御,心想今日和它已结深仇,若不及早杀之,早晚必成大患,此刻它开盍甚大,只消耐心等待,还怕没有破绽?
果然十余招后,帝王猛犸肋下显出漏洞。南非祖狮已动杀机,一掌极快极狠,击在左胁。玉象原本仗着宝剑之力,与脊棱象交手大占上风,见帝王猛犸中招,唰唰唰连刺三剑逼退脊棱象,飞身上前,满眼关切,道:“帝王哥哥,你怎么样?”帝王猛犸吐纳几口,道:“玉儿我没事。你忘了金刚不坏神功了么?”
南非祖狮原本以为这一掌凝聚了毕生功力,定能重创于它,不想竟是这般结果,恨得钢牙咬碎,心道:“这小子一身横练本事不易破功,臭丫头神兵在手,打败脊棱象后与小子合力攻我,老夫必然抵受不住。哼哼,待我们搏龙腿法练成,再杀也不晚。”喝道:“脊棱象,长毛象已死,还不快走?”脊棱象见形势不利,点头称是,展开轻功,几个起落后与祖狮消失在夜色中,身后留下一句话:“草原猛犸象,你们三个若天明不归,将被视为加入食肉联盟,成为食草一族的死敌。”
南方猛犸象怒道:“不归又怎样,你早已是我们的死敌。”草原猛犸象见狮、象二兽走远,道:“还好没教它们听到。三弟,话不能这样说,我们还是食草联盟弟子。”南方猛犸象叫道:“二哥,你心里不恨么?”草原猛犸象道:“师父一直对食肉联盟存有芥蒂,此刻它尸骨未寒,我们万万不可加入食肉联盟。”
玉象骂道:“哼,食肉联盟又怎样,还不是要我们来救?”帝王猛犸道:“三位师弟,师父临终之时教我好生照顾你们。象宗掌门居心难测,现在不会对你们下杀手,谁能料到将来的吉凶呢?”
真猛犸象道:“大师兄,你现在食肉联盟中位居何职?”帝王猛犸一怔,道:“尚无职务。”真猛犸象道:“我们入了食肉联盟,又何以自居?大师兄已是附庸,附庸还要再带附庸么?”南方猛犸象提高嗓门,道:“小师弟你难道想去象宗?别忘了你的杀父之仇。”真猛犸象叫道:“杀父之仇我会报的,但要我加入食肉联盟,绝不!”
草原猛犸象道:“三弟,天将破晓,不能再犹豫不决。我与小师弟要往象宗,你呢?”它语气虽是不重,但隐隐含有一丝威严。南方猛犸象心有不甘,只有无奈叹息:“唉,我们去象宗。”草原猛犸象面色凝沉,道:“好。让师父入土罢。”帝王猛犸还想出言劝诫,却发觉无话可说。
于是众象掘墓,放下尸首,一把一把填入黄土,象身逐渐归于大地。当帝王猛犸捧起最后一抔,要将长毛象的面庞掩盖时,真猛犸象忽道:“等等师兄,我想再看我爹一眼。”帝王猛犸停在原地。真猛犸象看着父亲,耳畔响起脊棱象刚刚说过的话:什么是正,什么是魔?在青铜时代,你不向上爬,就会被吞噬,你不吃肉,就会被当肉吃……心想:“爹你到底是个吃素的,儿不愿再像你一样,永远也不要。”对帝王猛犸道:“大师兄,可以了。”帝王猛犸堆下最后一捧土,想到以后再难见师父,心中又是一痛。
东方欲曙,这漫长凄冷的夜终于过去。草原猛犸象道:“大师兄,咱们后会有期。”也不等帝王猛犸回答,带着南方、真猛犸象向东而去。帝王猛犸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时间的迷宫,三位师弟在分岔的小径上越走越远,待日后岔路重合时,和自己已分属两个世界。
回头看着平原上的孤坟,帝王猛犸蓦地生出一股悲凉之意,喃喃道:“师父的坟怎么能没有碑?”玉象看着它的样子,感到一丝惶恐,道:“帝王哥哥,你别这样,要立碑不是?我去用剑削一块给你。”帝王猛犸理解了玉象葬花时的心境,对它点点头。平原之上,无有巨石,玉象用剑砍了大树,削一块木碑,道:“帝王哥哥,你说碑上该写些什么呢?”帝王猛犸道:“我来写。”接过月影剑,写:先师猛犸宗掌门讳长毛象之位,下款写上:徒帝王猛犸立。
玉象道:“师父已逝,我们需得好生活着。”帝王猛犸回头苦笑:“这不是我曾劝你的话么?”跪在墓碑前道:“师父,弟子无能,还是劝不动三位师弟,实在愧对师父。”俄而,长毛象的声音响在耳畔:“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它们选择了自己的路。”
帝王猛犸霍地抬头环视,半做痴狂,道:“玉儿,你可听到师父的话?”玉象更害怕了,道:“帝王哥哥,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你可别……”帝王猛犸不信,大叫道:“师父,师父!”久久却没有回应,平原上,只有一轮升起的太阳。
帝王猛犸神色颓然,道:“是幻觉。师父,徒儿现在要去保护盟主,请师父在天之灵护佑弟子,保得盟主平安。”又向墓碑三叩首,这才起身离去。
食草联盟各派居于华夏大地各处,猛犸宗位于东北长白山地区,象宗位于西南野象谷,华北有分舵,犀门驻地在中原正中,驼门驻东南。帝王猛犸一路追踪,忽忽数月过去,赶到东南沿海时,只觅得驼门一派行踪,大军四散,其余各派已归驻地。
令值盛夏,时辰过午,正是最难耐的时候。帝王猛犸道:“玉儿,天气这么热,我们休息一下再赶路罢。”玉象微笑道:“好啊,前面有条河,我们在河边坐会。”帝王猛犸闭上眼睛,嗅着水气的腥味,想起食草联盟大比武之时,和乳齿象坐在溪畔的情形,此番回忆起来,竟是这般遥远,远得像上辈子。
玉象看它半天不说话,问道:“你在想什么?”帝王猛犸支支吾吾:“我、我说出来你别生气。”玉象哼道:“明知道我会生气,你还要说?”帝王猛犸道:“玉儿,你师父说得对,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事还说它作甚?日后就算兽族世界地覆天翻,我们永远不要分开。”玉象道:“帝王哥哥,到今天你还和我说这种话?我……”它心里想说:“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丈夫啦。”双颊绯红,却讲不出来。
二兽静静坐着,看着河水潺潺向东,就好像看着青铜时代逐渐逝去的时光。偶有凉风吹来,暑气渐消,玉象道:“启程罢。”帝王猛犸甫要起身,见玉象背后黑影闪过,一根黑鞭直扑过来,叫道:“小心!”拾起白银盾抵挡,黑鞭一触到盾牌,立时被打落在地。帝王猛犸认出是回日鞭,再看不远处一猫型兽类手中持鞭,纵然黑衣裹身,难掩鬓边的白发,喝道:“南非祖狮,你以为这样我辨认不出你么?”
黑衣兽沉声道:“好眼力,老夫一身装扮竟被你瞧破。你屡次坏老夫好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玉象拔剑上前,直指狮身,南非祖狮鞭梢一抖,缠住宝剑。玉象想倚靠利剑砍断回日鞭,不想南非祖狮在鞭上灌注内力,莫说斩断黑鞭,就连反击也做不到了。
玉象欲夺回宝剑,不料一挣之下,宝剑脱手,被它拿去,心中大奇:“南非祖狮武功虽高,也不能一招之内夺我月影剑,难道两个月没见,它竟有神速的进步么?”见帝王猛犸施展麒麟脚踢去,大叫一声:“小心它的剑!”果见南非祖狮剑锋指向帝王猛犸脚心,若是刺中,这条腿就要废了。
帝王猛犸慌忙变招,象牙之塔的真气磅礴而出。南非祖狮似乎并不恋战,当场丢了宝剑,向后跃出两丈余远,待帝王猛犸掌风稍损,冷哼一声,黑鞭舞做一道旋风,当场破解。帝王猛犸暗暗吃惊:“难怪当日在昆仑绝地,它提着雪豹,还跑得这样快。原来它的武功造诣已经达到入化水平。”南非祖狮道:“你们两个听着,长毛象和雪豹是我所杀,要报仇就跟着来。”一言甫毕,转身便走。
帝王猛犸喝道:“哪里去?”与玉象追将上前。以南非祖狮的轻功,二象本来赶不上它,但它似乎无心逃命,走出一段,停滞片刻,二象追来后再向前去。如此你追我赶,一顿饭的功夫后,已跑出三十余里。
玉象见这里丘陵遍布,河道纵横,一不留神便乱了方向,忙道:“帝王哥哥,不能再追啦。”帝王猛犸道:“怎么?”玉象道:“帝王哥哥,我怀疑南非祖狮故意引开我们,它好对付巨足驼。”帝王猛犸道:“追上杀之,它如何能够加害盟主?”帝王猛犸为报杀师之仇,已是血灌瞳仁,高声喝道:“南非祖狮,你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有胆量就出来和我们打!”
南非祖狮低沉的声音响彻山谷:“区区几座小山,几条溪流就令尔等手足无措了么,真没意思。”帝王猛犸吼道:“你给我滚出来,没时间与你藏猫!”玉象叫道:“帝王哥哥,当心!”帝王猛犸猛一回头,黑蟒般的长鞭袭至,当下举盾护心,只觉得鞭子好像铁棍一样,打得白银盾嗡嗡作响,心道:“怎么老贼的内力也大有进步?”定睛看去,连祖狮的影子也没见到,不由大为恼怒。
玉象再次叫道:“帝王哥哥,头顶!”帝王猛犸抬头,见回日鞭从天而降,把自己牢牢捆住,末梢突刺扎进肉里疼痛异常,“啊”的一声大叫。南非祖狮从密林中走出,哈哈笑道:“臭小子,你终于还是被我擒住了。”玉象大怒展开玉兔剑法,猱身而上。南非祖狮左手拿鞭,单用右掌与玉象过招,饶是玉象剑法精湛,且为救帝王猛犸,招招使的都是杀手,祖狮总有办法破解,拆了二十余招,竟未走下风。帝王猛犸身子被缚,眼里看的明白,心道:“这老儿招式之巧,已不在两大盟主之下,莫非它真有奇遇?”
玉象与它斗了五十招,败下阵来。南非祖狮狞笑道:“帝王猛犸,今日就送你去见你师父。”帝王猛犸苦于挣脱不得,心道:“此番吾命休矣。”见祖狮一掌按下,忙道:“且慢。”祖狮按住它的要害,令它动弹不得,道:“讨饶么?”帝王猛犸道:“请前辈答应我,不要伤害玉象。”祖狮道:“老夫为什么要答应你?”帝王猛犸道:“它的师父是食肉联盟盟主,玉象若是死了,它师父必会找你寻仇。”祖狮道:“好罢,老夫答应,但你别想着会活命。”帝王猛犸道:“我不会求你了,要杀便杀。”
玉象听在耳中,大为感动,眼圈一红,险些儿流下泪来。南非祖狮挥出一掌,玉象叫道:“你杀了它,我师父同样不会放过你!”祖狮嘿嘿笑道:“那可不一定。”
帝王猛犸引颈受戮,突然见祖狮的铁掌停在半空,心中大奇,再看它目光有异,顺着眼光看去,一头老年熊猫站在自己背后,长须如雪,瞽目鹤发。南非祖狮道:“始猫熊,你已经瞎了双眼,为何还在江湖上行走?”始猫熊道:“南非祖狮么,久仰久仰。正所谓扫地恐伤蝼蚁命,阁下是西来高士,还请高抬贵手,饶过帝王猛犸和玉象。”南非祖狮犹豫片刻,道:“也罢,始猫熊,老夫卖你个面子,咱们后会有期。”收起回日鞭,展开轻功,片刻间便消失在群山万壑中。
帝王猛犸见南非祖狮被它一喝便走,对这老兽十分好奇,上下打量,它已过古稀之龄,敦厚平和,大有长者之风,且有恩于己,不由自主想与之亲近,但想到细齿巨熊平日里固然慈祥,大事面前,食肉者的模样暴露无遗,不免生出戒备之心。玉象上前,盈盈下拜,道:“弟子参见师伯。”始猫熊捋须微笑。玉象又道:“师伯我来介绍,这位是帝王猛犸。帝王哥哥,这位是我师父的师兄,本是食肉者,中年之后,发誓戒除肉腥,永不食肉,整个兽族中,只它一个。”
始猫熊点头道:“大侄女所说不错。”玉象道:“师伯,要不是你及时相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对啦,师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始猫熊道:“我眼睛瞎了二十年,唯一自信的,便是双耳。我察觉这里有打斗声,仔细一听,正是回日鞭法。好奇心起,一路追踪,却没想到遇见了大侄女你。”
帝王猛犸道:“糟糕,南非祖狮逃走,怕是盟主将有危险。”始熊猫听它语气惶急,忙问:“怎么?”帝王猛犸将如何脊棱象伙同祖狮害死自己师父,如何长毛象临终时教它保护巨足驼,又何如再遇祖狮等事说了,并道:“前辈,我与玉象需立刻赶往驼门驻地,就此别过。”始猫熊道:“此事我已听明白,我与你们同去。没想到南非祖狮来到亚洲,竟敢如此兴风作浪,我始猫熊要替天行道。”帝王猛犸一喜,道:“有前辈同往,求之不得。”自得知始猫熊是素食者后,它心中戒备已淡了许多。
三兽匆匆赶往驼门驻地。帝王猛犸本来担心始猫熊年老力弱,又双目失明,行走不快,有意放缓脚步,但没想到此兽老而弥坚,以耳代目,步履竟不亚于少壮之兽,心里甚是纳罕。
一个时辰后,驼门已在眼前。这驻地大门,是两块巨大的铁板,与巨足驼的武功、性格一样,深沉而庄严,看着毫不起眼,但想要攻破,却绝非易事。帝王猛犸朗声道:“帝王猛犸、玉象和始猫熊前辈一起,求见食草联盟盟主巨足驼师伯。”良久未得回应。帝王猛犸一连说了三遍,驻地仍是大门紧闭。始猫熊道:“有些奇怪。这驻地门口,都没有弟子守卫站岗么?”帝王猛犸道:“没看到。我从没来过驼门驻地,但从道理上讲,当有弟子看门。”始猫熊道:“不管了,你们两个把门砸开。”
玉象连砍两剑,巨大的铁门逐渐松动,帝王猛犸再使出“象牙之塔”功夫,这才破门而入。甫一入内,二兽登时愣了,满地的骆驼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玉象抓紧了帝王猛犸的手。帝王猛犸惊道:“偌大一个驼门,转眼间竟被灭了?”始猫熊也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你有所不知,驼门除掌门巨足驼外,无甚杰出人才,可谓绣花枕头,被灭不足为奇。”当即蹲下摸索,道:“这里尸身尚温,凶手一定走不远,大侄女,你去周围查探。帝王猛犸找一找有没有巨足驼的尸体。”二象连连点头,面对此苍黄巨变,它们均失了计较,只有始猫熊依然沉着冷静。
帝王猛犸很快找到巨足驼的尸骸,胸口上的致命伤一直贯通到后背,鲜血几乎染红了全身。帝王猛犸想到不久前它还意气风发,如今横尸当场,心中难过。始猫熊细细检查,道:“你看它身上的伤口,是不是你象族的长鼻环玉功?”帝王猛犸怒道:“它正是被獠牙刺死,定是脊棱象所为。”始猫熊摇头道:“脊棱象的功夫与食草盟主相差甚远,即使南非祖狮帮它,也未必就能得手。”帝王猛犸道:“可那南非祖狮武功突然大进,一定和狮象搏龙腿有关。”始猫熊听罢只是摇头:“一个多月能有多大进步?”
玉象走进大门,道:“师伯,我看过这里了,没找到凶手踪迹。”始猫熊道:“大侄女看仔细没有?”玉象宝剑一挥,道:“每一片草丛都刺过了。”帝王猛犸看着它手中的月影剑,一拍脑门,道:“不错,定是南非祖狮抢来日光宝刀,借助神兵杀死盟主。”始猫熊皱眉道:“南非祖狮回日鞭在手,何以要用宝刀?何况它应该不懂金乌刀法。”玉象道:“那便是脊棱象用刀。”始猫熊道:“脊棱象用刀,怎么还大费周章以獠牙杀死巨足驼呢?”
帝王猛犸道:“不必再猜。我去探查日光刀是否还在,如果丢失,那么一定就在凶手手中。”言毕,闯入内院,疯也似的找寻宝刀。
玉象见状,颇为担忧,道:“师伯,自从它师父死后,帝王哥哥就有些疯疯癫癫,我真怕……”始猫熊道:“这一两年来,帝王猛犸在武林中名声大噪,整个江湖都知道它结交食肉一族,被逐出师门,又武功全失,惨遭追杀。现在它师父的死,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经历了这些血雨腥风,性情自然会变。”
玉象道:“那帝王哥哥该何去何从?”始猫熊道:“侄女,你知道师伯为何转而食草么?”玉象摇头。始猫熊续道:“肉食者鄙,这话是不错的,它们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双眼虽瞎,它们的真面目认得更加清楚,甚觉恶心,不屑与为伍。”玉象道:“师伯是说,成为素食者可免除帝王哥哥的灾厄?”始猫熊道:“素食者,早已不是曾经的素食者了。最初它们性情单纯,极易上当,根本无法和肉食者斗。这也就是为什么,素食联盟中,冒出了一大批更加卑鄙的肉食者,它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方有取胜的可能。所以这个世界,才会越变越恶劣,才会从黄金时代一路堕落至青铜时代。”
玉象急道:“那可……”“大侄女听我说完。”始猫熊道,“唯一的解决办法,还在雪豹那丫头那儿。”玉象奇道:“雪豹姐姐?”始猫熊道:“驺虞派的迷宫犹如一个微缩的世界,进入和走出迷宫,相当于入世和出世。唯有出世,才能脱离重重迷雾,免去一切的烦恼。”玉象喃喃念着:“出世,出世。”
转头看,帝王猛犸从内院出来,垂头丧气。玉象问:“找过了,刀呢?”帝王猛犸摇头道:“没有。应是被凶手拿走。前辈,玉儿,我想葬下盟主和一众师兄弟。”始猫熊道:“此处尸体甚多,何不付之一炬?”帝王猛犸道:“前辈所言甚是,我去取火。”
驻地山庄在熊熊燃烧。整个青铜时代,驼门数百年的基业,便这样烟消云散,三兽心情愈发沉重。始猫熊感受着翻滚的热浪,问道:“两扇铁门化了没有?”玉象道:“还在,看样子即使大火灭了,这铁门也烧不坏。”始猫熊道:“像,像它。”玉象问:“像谁?”帝王猛犸道:“巨足驼。”
三兽渐行渐远,走到数里之外,仍可见到冲天的火光。始猫熊道:“我总感觉巨足驼的死有蹊跷。帝王猛犸,纵然南非祖狮轻功极佳,我们也非等闲之辈,它绝对不可能甩出我们太远,以致有时间灭掉整个驼门。”帝王猛犸道:“前辈之意,是它和脊棱象先灭门,后来寻我等?”始猫熊道:“不,它没必要再找我们。”玉象道:“其实我一直奇怪,南非祖狮为什么要黑衣蒙面?它拿着回日鞭,傻瓜也认得出。”
始猫熊惊道:“什么,你说它蒙着面?”帝王猛犸道:“是的,怎么?”始猫熊道:“你确定它就是南非祖狮么?”帝王猛犸经此提点,登时开朗,道:“难怪那黑衣兽的功夫这么厉害,原来另有其人。”玉象道:“可是,谁会假扮南非祖狮呢?”帝王猛犸道:“江湖中,武功胜过南非祖狮的,最多六七个。”始猫熊道:“这回你说对了。南非祖狮武功极高,当世能赢它的只有,两大联盟的正副盟主,你师父,还有我。”
玉象道:“师伯一直和我们一起,长毛象已逝世近两个月,巨犀的身材和那黑衣兽差的太远,巨足驼更加不可能给自己灭门。”帝王猛犸道:“那就只剩下……”
它话未说完,始猫熊高声道:“当心。”只见一支利箭飞至,竟射穿树干。玉象一凛,轻声道:“是追云弓。”帝王猛犸道:“犀族来此,莫非与驼门一案有关?”始猫熊道:“听飞矢破空之声,发箭之兽的内力不在我之下。”帝王猛犸思忖道:“那就是巨犀了。”始猫熊道:“我们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三兽顺着来箭方向走去,许久方闻打斗之声。玉象暗自纳罕追云弓之神力,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弓,有这般射程。又行了多时,前方不远处数兽打作一团。始猫熊道:“大侄女,你看是谁在打斗?”玉象望去,道:“一共有三个,其一是我们刚见到的黑衣兽,另外两个是巨犀和副巨犀。”帝王猛犸压低声音,但仍是难以掩盖激动的心情:“日光刀,它手里的是日光刀。”始猫熊道:“莫欺我瞎子,是谁拿着,黑衣兽么?”帝王猛犸道:“正是。”
犀牛二兄弟渐占上风。黑衣兽似是刀法不熟,刀身一落地,便教巨犀死死踩住。当今之世,无兽可抬起巨犀身躯,这一脚当真如山岳之镇,黑衣兽连连发力,无奈难以撼动这头巨兽,见副巨犀欺近,当下反向用力,将刀向地里划去,从地面豁开一道口子,取出刀来。副巨犀伸出手指点去,黑衣兽宝刀一横,道:“灵犀一点?嘿嘿,你们二位头上不生角,不会用大力角法,何以手下弟子却善于此道呢?”
巨犀怒道:“谁说我们不会大力角法?”脖子一缩,向前顶上,只是头上无角,这一顶颇为滑稽。黑衣兽抬刀斩它脖颈,笑道:“引颈受戮么?”突觉手上一滑,副巨犀攥住刀柄,这一刀斩不下。见巨犀头骨顶到,黑衣兽撒手后跃,宝刀落入副巨犀手中。副巨犀喝道:“你没了刀,还有何本领?”黑衣兽不答,拳风虎虎,猱身又上。
始猫熊倾听片刻,忽觉劲风袭面,甫欲开口,帝王猛犸轻轻咦了一声。玉象问道:“帝王哥哥?”帝王猛犸道:“它的拳法施展起来风起云涌,气度非凡,好像是……”始猫熊道:“那黑衣兽所用功夫,是剑齿拳。”玉象修为稍弱,此刻才看明白。始猫熊点头道:“此兽是谁,再明白不过了。”
巨犀和副巨犀站定身子,同时发出一招“气冲斗牛”,立时将剑齿拳的风头掩住,黑衣兽骇于其势,不住后退。始猫熊点头道:“始王三绝不愧是顶尖的兽族武功。”巨犀乘其馁势,快步上前,手上一抄,登时将它脸上的黑布撕下,此兽方面阔口,颌下生有巨型犬齿,正是毁灭刃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