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下!”张氏柳眉微蹙,“过来谈,不会耗费很长时间。”
王零驻足,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走了过来。
甄俨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己母亲如待亲儿子那般给王零整理着装,倒好茶水,交代不要太过劳累,王零也只是满不在乎地答应着。
渐渐两人的身影与他印象中一幕渐渐重合,那时候的家里人丁还没现在那么兴旺,父亲甄逸也还担任上蔡令,母亲怀着四妹,仍是家里主母,也从未将家事假托其他姨娘去做。
那时候兄弟姐妹几个都是由母亲一人管着,大哥最年长,但是也最不听话,却很爱护自己这些弟弟妹妹,把自己的东西都分给他们吃。
大哥是嫡长子,所以从一开始家里就极为重视他,每日不仅要读书,还要习武,但是大哥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常常把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父亲听闻也常常教训他,不给饭吃啊,让去祠堂面壁思过,都是母亲偷偷送去食物的,就像现在这样。
那时候他感觉一切的宠爱似乎都在大哥身上,父亲虽然严厉,但是也常常问起大哥的状况,学堂成绩好他还会给他的下属炫耀,母亲也是极为爱护,还有自己家的弟弟妹妹,都喜欢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大哥一病不起,父亲放下自己的工作,快马赶回家里,那时候大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母亲陪在病床前一直抹眼泪。甄家虽富,当时遍求名医都无法治愈,甚至父亲求到了太平道那里,但是张角那年去了渤海,还没等回来,大哥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记得最后那个画面,大哥到最后都想伸出手给母亲擦掉眼泪。
然后母亲也病了,那时候正怀着小妹,茶饭不思,最后不知怎么想通了,再次回来后,便几乎再无了脸上的笑容,对待他们也更加严厉,愈发严厉。
从那之后,他成了嫡长子,一切大哥挡在他前面的东西蜂拥而至,但之后替他挡下一切的,是母亲。
王零不知道甄俨到底是在感动什么,以至于什么都没谈成,因为甄俨只是在说着:“母亲大人决断便是。”
张氏完全没有客气,耐心地告诫了甄俨一番,然后让他年后带着妻子和姐姐弟弟到山上吃个家宴。
至于为什么要称张氏为母亲,因为甄宓订婚了,对象当然是王零。年过十五,及笄礼之后,甄宓为了不引人注意便拉了王零这个大旗做保护伞,然后张氏便顺势而为了。
本来还想着会有一股什么阻力,但是蔡琰牵头,唐雨应允,刘筠则是大大咧咧的不在意,只是担心辈分乱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王零将甄俨送到门外,甄俨拱手行了九十度大礼,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长兄若是未早夭,也如兄长这般大了。”
……
岁首,也就是一月初一,自汉武帝下令议造《汉历》,并以太初元年颁布实施后,岁首在后世便鲜少有人变更过,当然王莽同志算一个。
从此日起,持续三天都是要全家一同祭祀的,这种习俗在崔寔的《四民月令》中有记录,此时还没有那什么拜年之类的习俗,能贴个桃符便已经算是过年了。
王零却把每一年都过的极为庄重,家中人倒也习惯了这些,只是甄家的那几位还不是很适应。
但是显然,今年袁绍并没有想让王零过一个好年。
建安三年春,为不让黑山扰乱春耕,袁绍先下手为强,三路大军入山,一路取天河,一路攻五台,一路直取上艾。
不过这大量的兵员调动还是没能瞒得住山上的密探,王零提早得知了这一情报,但和预估的相似,那也不必太多调整。赵大在原平,麴义在马邑,张燕在居庸关,现在整个山上能和王零一起商讨战事的只有孙礼了。
临出征前,王零来到了刘公这里,出乎他的意料,刘公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了句:“如果打不赢,早些让我过去,我这老头子还能有点用!”
“放心好了,我师叔天下无敌!”王零笑着说道。
一旁的铁锤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我是认真的,若是不敌,保全性命为先。”刘公再次强调道。
“敌强我弱,每一场都需要豁出性命来谋得一线胜机。”
刘公的手微微颤抖:“既然如此,把赵平调回来,现在不是攻打太原郡最好的时候。”
“这就是最好的时候,民心未定,局势不稳,若是胜了,所有战局都能转危为安。”
“若是不胜呢?”
“我相信赵大,他是愿意用生命去搏下一个未来的人。”王零平静地说。
刘公沉默。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甄耀和朝廷任命的官员到达长安后,发回来一封密函,父亲不知看过没有?没有的话,我可以和你们讲一讲。”
“其一,钟繇接替吕布成为司隶校尉,持节镇守关中,韦端被任命为凉州牧;其二,太尉皇甫嵩奉命讨伐李郭二贼;其三,郭汜被其手下伍习斩首投向皇甫嵩。”
“我在关中并没有安排什么,若是甄耀传书至此,我若是不在此处,父亲可代我回笔,若是有关经济问题,父亲可让言锡兄回答,若是有关局势问题,只需回答和朝廷站在一边便无人敢动他们即可。”
“好!”刘公点头。
“还有……”王零话要说出口,却只是摇了摇头,“算了,言锡兄知道大部分计划,只需平稳过渡,让太行周边山寨时刻注意周边军队动向,还有一旦太原、雁门还有涿郡那边出现进展或者颓势,都要及时将消息传给我。”
“好!”
……
军队开拔,王零站在关隘下,将自己的三女儿王霁重新放回蔡琰怀里:“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我也不喜欢。但是总有人要去做的!”
唐雨给王零披上军衣:“我们在家等着你!”
“等我回来!”王零牵着马不断走远。